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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給這個老頭。就用這樣籌集的錢,我們買了象棋之類的玩具,有了一點兒集體財產。我還買了紙張材料,做了一批紙質的軍官帽和肩章領章,把我的隊伍裝備起來。我們常常全副行頭地在屋邊的空地上游戲,派幾個戴紙橄欖帽的拖鼻涕的兵站崗,好不威風。這種情形引起了那些野孩子的嫉妒,有一天,我們發現,他們排著隊,喊著〃打倒和尚道士〃的口號,在我們的遊戲地點附近遊行。我方骨幹中有兩兄弟,和尚道士是他倆的綽號。衝突是避免不了的了,一次他們遊行時,我們捉住了一個落伍者,從他身上搜出一張手寫的證件,寫著〃取締和尚道士協會〃的字樣。形勢緊張了一些天,我不喜歡這種敵對的局面,便出面和他們談判,提議互不侵犯,很容易就達成了和解。
我家住在那個大院子裡的時間並不長。上初三時,人民廣場擴建和整修,那個大院子被拆掉了,我們只得又搬家。現在回想起來,那兩年半是我少年時代玩得最快活的日子。那時候,人民廣場一帶還很有野趣,到處雜草叢生。在我家對面,橫穿廣場,是人民公園。我們這些孩子完全不必買門票,因為我們知道公園圍牆的什麼位置有一個洞,可以讓我們的身體自由地穿越。夏天的夜晚,我常常和夥伴們進到公園裡,小心撥開草叢,用手電筒的燈光鎮住蟋蟀,然後滿載而歸。在那個年代,即使像上海這樣大城市裡的孩子也能夠玩鄉下孩子的遊戲,比如鬥蟋蟀和養蠶。我也是養蠶的愛好者,每年季節一到,小攤上便有幼蠶供應,我就買一些養在紙盒裡。伺弄蠶寶寶,給它們換新鮮的桑葉,看著它們一點點長大,身體逐漸透亮,用稻草搭一座小山,看它們爬上去吐絲作繭,在這過程中,真是每天都有驚喜,其樂無窮。
我想說的是,一個上初中的孩子,他的職責絕對不是專門做功課,玩理應是他的重要的生活內容。倘若現在我回憶我的初中時光,只能記起我如何用功學習,從來不曾快活地玩過,我該覺得自己有一個多麼不幸的少年時代。當然,同時我也是愛讀書的,在別的文章中我已經吹噓過自己在這方面的事蹟了,例如拿到小學升初中的准考證後,我立即奔上海圖書館而去,因為這個證件是允許進那裡的最低資格證件,又例如在家搬到離學校較遠的地方後,我寧願步行上學,省下車費來買書。孩子的天性一是愛玩,二是富有好奇心和求知慾,我慶幸我這兩種天性在初中時代都沒有受到壓制。讓我斗膽說一句狂話:一個孩子如果他的素質足夠好,那麼,只要你不去壓制他的天性,不管他上不上名校,他將來都一定會有出息的。現在我自己有了孩子,在她到了上學的年齡以後,我想我不會太看重她能否進入名校,我要努力做到的是,不管她上怎樣的學校,務必讓她有一個幸福自由的童年和少年時代,保護她的天性不被今日的教育體制損害。
2002�10
第一卷 第一百零十一章
?城市的顏色……這個題目是對想像力的一個誘惑。如果我是一箇中學生,也許我會調動我的全部溫情和幻想,給我所生活的城市塗上一種詩意的顏色。可是,我畢竟離那個年齡太遠了。
十七歲的法國詩人蘭波,年紀夠輕了吧,而且對顏色極其敏感,居然能分辨出法語中五個母音有五種不同的顏色。然而,就在那個年齡,他卻看不出巴黎的顏色,所看見的只是:
所有的情趣都躲進了室內裝潢和室外裝飾
,〃數百萬人並不需要相認,他們受著同樣的教育,從事同樣的職業,也同樣衰老。〃那是一個多世紀以前的巴黎,那時巴黎已是世界藝術之都了,但這個早熟的孩子仍嫌巴黎沒有個性。我到過今日的巴黎,在我這個俗人眼裡,巴黎的個性足以登上世界大都市之榜首。不過,我認為蘭波的標準是正確的:城市的顏色在於城市的個性,城市沒有個性,顏色就無從談起。
我們來到一個城市,感官首先接觸的是那裡的建築和環境。某些自然環境的色彩是鮮明的,例如海洋的藍,森林的綠,沙漠的黃,或者,熱帶的紅,寒帶的白。但是,如果用這些自然環境特徵代表城市的顏色,仍不免雷同,比如說,世界上有許多城市瀕海,它們就都可以稱做藍色城市了。城市的個性更多地體現在建築的個性上,當然,建築的個性不限於建築的風格,其中還凝聚著一個城市的歷史、傳統和風俗,因而是獨特的人文環境的物化形式。這就不得不說到城市保護的老話題了。
我出生在上海,童年是在城隍廟附近的老城區度過的。在二十世紀前半葉,上海成為中國最西化的都市,一塊塊租界內興建了成片的高樓大廈和小洋房。可是,老城區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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