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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具備人文素養的醫學家和醫生。托馬斯倡導和率先實施了醫學和哲學博士雙學位教育計劃,正顯示了他在這方面的眼光。
二
在這本書裡,托馬斯依據親身經歷回顧了醫學發展的歷史。他不在乎什麼職業秘密,非常誠實地告訴我們,直到他青年時代學醫時為止,醫學在治療方面是完全無知的,惟一的本領是給病人吃治不好也治不壞的安慰劑,其效力相當於宗教儀式中的符咒。最高明的醫生也不過是善於判斷病的名稱和解釋病的後果罷了。一種病無論後果好壞,醫生都無法改變它的行程,只能讓它自己走完它的行程。醫學之真正能夠醫治疾病,變得名副其實起來,是一九三七年發明了磺胺藥以後的事情。在此意義上,托馬斯稱醫學為〃最年輕的科學〃。
從那以來,人類擁有了越來越多的從前無法想像的治療技術。作為一個科學家,托馬斯對技術的進步持充分肯定的態度。但是,同時他認為,代價是巨大的,這代價便是醫療方式的〃非人化〃,醫生和病人之間的親密關係一去不返了。譬如說,觸控和談話曾是醫生的兩件法寶,雖無真正的醫療作用,但病人卻藉之得到了安慰和信心。現在,醫生不再需要把自己的手放到病人的身體上,也不再有興趣和工夫與病人談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複雜的機器,它們橫在醫生和病人之間,把兩者的距離越拉越大。住院病人彷彿不再是人,而只成了一個號碼。在醫院這個迷宮裡,他們隨時有迷失的危險,不知什麼時候會被放在擔架上推到一個不該去的地方。托馬斯懂得,技術再發達,病人仍然需要醫生那種給人以希望的溫柔的觸控,那種無所不包的從容的長談,但他知道要保留這些是一件難事,在今天惟有〃最好的醫生〃才能做到。〃最好的醫生〃……他正是這麼說的。我敢斷定,倘若他不是一個公認的醫學權威,他的同行一定會對他的標準譁然了。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因為制定這標準的那種神聖感情在今天已經成了人們最陌生的東西。
托馬斯還有別的怪論也會令他的同行蹙額。譬如說,他好像對醫生自己不患重病感到遺憾。從前,患重病是很普遍的事情,醫生也不能倖免。現在,由於醫學的進步,這種機會大為減少了。問題在於,沒有親身經歷,醫生很難知道做病人的感覺。他不知道病人受疾病襲擊時的痛苦,面臨生命危險時的悲傷,對於愛撫和同情的渴望。他很容易不把病人當作一個真實的人,而只當作一個抽象的疾病標本,一個應用他從教科書上學來的知識的物件。生病是一種特別的個人經歷,有助於加深一個人對生命、苦難、死亡的體驗。一個自己有過患重病經歷的醫生,往往是更富有人性的。所以,托馬斯半開玩笑地建議,既然現在最有機會使人體會生病滋味的只有感冒了,在清除人類其他疾病的程序中,就把感冒保留下來吧,把它塞進醫學生的課程表裡,讓他們每年兩次處在患流感並且受不到照顧的境地,這對他們今後做人和做醫生都有好處。
很顯然,在托馬斯看來,人生體悟和人道精神應是醫生的必備品質,其重要性至少不在醫術之下。其實道理很簡單,醫生自己必須是一個人性豐滿的人,他才可能把病人看作一個人而不只是疾病的一個載體。
三
托馬斯畢生從醫,但他談論起醫學之外的事情來也充滿智慧。我只舉兩個例子。
其一是關於電腦。他說,人腦與電腦的區別有二,一是容易遺忘,二是容易出錯。這看起來是缺點,其實是優點。遺忘是自動發生的,這使我們可以不費力氣就把多餘的資訊清除出去,給不期而至的好思想騰出空間。倘若沒有這樣的空間,好思想就會因為找不到棲息地而又飛向黑暗之中。讓關係出錯更是人腦的一個美妙天賦,靠了它我們往往會有意外的發現,在沒有關聯之處邂逅嶄新的思想。這兩個區別說明了同一件事,便是電腦的本領僅到資訊為止,人腦的本領卻是要讓資訊導致思想。電腦的本領常常使人驚奇,這很可能使一般人得出電腦勝於人腦的結論,但托馬斯卻從自己的驚奇中看到了人的優越,因為電腦沒有驚奇的能力。
第二個例子是他對女性的評價。他非常感謝女性在幼兒教育方面的貢獻,認為這是她們給予文明的厚禮,證明了她們才是記錄和傳遞文化基礎的功臣。由於女性對兒童的天然喜愛和理解,她們是更善於開啟年幼的頭腦的。他還看到,女性雖然容易為生活中的小事和事物的外表煩惱,但是面對極其重大的事情卻十分沉著。形象地說,女性的頭腦只是外部多變,其中樞卻相當穩定。相比之下,男性的那個深處中樞始終是不成熟的,需要不斷地重新定向。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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