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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民,把船當成了自己的家。人以為有家居住是天經地義的,再也看不見海,或者雖然看見,僅把海看做船的裝飾。對人來說,盲目兇險的大海彷彿只是用於航船的。這不對嗎?當然對,否則人如何能生活下去。
那個遠離家鄉的旅人,佔據他心頭的不是眼前的景物,而是他看不見的遠方的妻子兒女。那個在黑夜裡亂跑的女人,〃我在她身邊放上爐子、水壺、金黃銅盤,就像一道道邊境線〃,於是她安靜下來了。那個犯了罪的少婦,她被脫光衣服,栓在沙漠中的一根木樁上,在烈日下奄奄待斃。她舉起雙臂在呼叫什麼?不,她不是在訴說痛苦和害怕,〃那些是廄棚裡普通牲畜得的病。她發現的是真理。〃在無疆的黑夜裡,她呼喚的是家裡的夜燈,安身的房間,關上的門。〃她暴露在無垠中無物可以依傍,哀求大家還給她那些生活的支柱:那團要梳理的羊毛,那隻要洗滌的盆兒,這一個,而不是別個,要哄著入睡的孩子。她向著家的永恆呼叫,全村都掠過同樣的晚間祈禱。〃
我們在大地上紮根,靠的是日常生活中的牽掛、責任和愛。在平時,這一切使我們忘記死亡。在死亡來臨時,對這一切的眷戀又把我們的注意力從死亡移開,從而使我們超越死亡的恐懼。
人跟要塞很相像,必須限制自己,才能找到生活的意義。〃人打破圍牆要自由自在,他也就只剩下了一堆暴露在星光下的斷垣殘壁。這時開始無處存身的憂患。〃〃沒有立足點的自由不是自由。〃那些沒有立足點的人,他們哪兒都不在,竟因此自以為是自由的。在今天,這樣的人豈不仍然太多了?沒有自己的信念,他們稱這為思想自由。沒有自己的立場,他們稱這為行動自由。沒有自己的女人,他們稱這為愛情自由。可是,真正的自由始終是以選擇和限制為前提的,愛上這朵花,也就是拒絕別的花。一個人即使愛一切存在,仍必須為他
的愛找到確定的目標,然後他的博愛之心才可能得到滿足。
三
生命的意義在最平凡的日常生活之中,但這不等於說,凡是過著這種生活的人都找到了生命的意義。聖埃克蘇佩裡用譬喻向我們講述這個道理。定居在綠洲中的那些人習慣了安居樂業的日子,他們的感覺已經麻痺,不知道這就是幸福。他們的女人蹲在溪流裡圓而白的小石子上洗衣服,以為是在完成一樁家家如此的苦活。王子命令他的部落去攻打綠洲,把女人們娶為己有。他告訴部下:必須千辛萬苦在沙漠中追風逐日,心中懷著綠洲的宗教,才會懂得看著自己的女人在河邊洗衣其實是在慶祝一個節日。
我相信這是聖埃克蘇佩裡最切身的感觸,當他在高空出生入死時,地面上的平凡生活就會成為他心中的宗教,而身在其中的人的麻木不仁在他眼中就會成為一種褻瀆。人不該向要塞外無邊的沙漠追究意義,但是,〃受威脅是事物品質的一個條件〃,要領悟要塞內生活的意義,人就必須經歷過沙漠。
日常生活到處大同小異,區別在於人的靈魂。人擁有了財產,並不等於就擁有了家園。家園不是這些綿羊、田野、房屋、山嶺,而是把這一切聯結起來的那個東西。那個東西除了是在尋找和感受著意義的人的靈魂,還能是什麼呢?〃對人惟一重要的是事物的意義。〃不過,意義不在事物之中,而在人與事物的關係之中,這種關係把單個的事物組織成了一個對人有意義的整體。意義把人融入一個神奇的網路,使他比他自己更寬闊。於是,麥田、房屋、羊群不再僅僅是可以折算成金錢的東西,在它們之中凝結著人的歲月、希望和信心。
精神只住在一個祖國,那就是萬物的意義。
這是一個無形的祖國,肉眼只能看見萬物,領會意義必須靠心靈。上帝隱身不見,為的是讓人睜開心靈的眼睛,睜開心靈眼睛的人會看見他無處不在。母親哺乳時在嬰兒的吮吸中,丈夫歸家時在妻子的笑容中,水手航行時在日出的霞光中,看到的都是上帝。
那個心中已不存在帝國的人說:〃我從前的熱忱是愚蠢的。〃他說的是真話,因為現在他沒有了熱忱,於是只看到零星的羊、房屋和山嶺。心中的形象死去了,意義也隨之消散。不過人在這時候並不覺得難受,與平庸妥協往往是在不知不覺中完成的。心愛的人離你而去,你一定會痛苦。愛的激情離你而去,你卻絲毫不感到痛苦,因為你的死去的心已經沒有了感覺痛苦的能力。
有一個人因為愛泉水的歌聲,就把泉水灌進瓦罐,藏在櫃子裡。我們常常和這個人一樣傻。我們把女人關在屋子裡,便以為佔有了她的美。我們把事物據為己有,便以為佔有了它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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