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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號鋼筋,切成十米長,每次扛兩根。誰知晴空萬里,白日朗照,早把鋼筋曬得滾燙,一摸就起泡。大家找來破布爛紙墊在肩上,戴上餘百眼兒發來的新手套。整個下午,也不知跑了多少趟,反正鋼筋碼了一大堆,我們的肩上也腫起來,身上全是鐵鏽。
熬到八點鐘時,天開始暗下來,是下班的時候了。於是,土路上又走滿了無精打采的民工,其中也包括我們。沒有人願意說話,只有老百歲對幾個年紀較輕的民工說:“怎麼樣?再不猴崩亂跳了吧?再幹幾天,等你們累成了幹孫子,給個小妞陪睡,你們都懶得動。”說得大家咧了一下嘴,連笑的力氣都沒有。
從第二天起,我們正式綁紮鋼筋。先後來的,共計十四五人,全部到達地下室指定地點。第一天扎的是一條橫樑。配料已根據需要運到大吊跟前,由大吊送到地下室。餘百眼兒一邊看圖紙,一邊指揮我們幹。先把各種型號和各種形狀的主鋼筋擺在橫樑的模槽內,再用鋼箍箍好,用鋼絲扎牢。大家彎著腰,一手拿扎絲,一手用彎鉤,就像女紅穿針引線,快速而又有條不紊地作業,比的是心靈手巧,粗手大腳的人就會落到後面。腰痠了,關節僵硬了,又蹲在一旁扎,一起一蹲,身子骨吱吱地響。
餘百眼兒安排了活兒,坐在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盯著我們,背後是一堵牆,正好遮住他頭頂上的陽光。如果發現誰的動作慢一拍,他會跳過來,大聲“問候”,甚至破口大罵。工地上從來沒有工間休息的慣例,大家都在悶著頭幹活兒,除非去水龍頭旁喝水,或到牆角偷偷小解,否則你不會得到片刻休息。然而,你半天時間最多隻能撈到一次這樣的機會,否則就會被指責為故意偷懶,是“懶驢懶馬屎尿多”。喝水,或者小解之後,我們惟一的指望是,餘百眼兒也去喝水和小解。如果有人發現餘百眼兒偷偷離開了現場,會馬上報告大家一聲,民工們便直起腰,長吸一口氣,藉機放鬆一下。我們更盼望餘百眼兒被他的上司叫過去商量事情,或有什麼必須處理的事要做。只有他一離開工地,大家的精神就一下子高昂起來,話也多起來。遺憾的是,這樣的機會很少很少。
當地下室的一層梁全部扎完後,混凝土工便派上了用場。這時,我們又到配料房去切鋼筋,做鋼筋配料,為扎柱子做好準備。工地上一環套一環,每一道環節都有固定的民工操作,一環遲緩,整個環節就耽誤下來。我們每一個民工都是這些環節裡一個鉚釘,鬆懈不得。
沒過多久,我們便成了“幹孫子”,人人都成了幹活兒的機器,機械地聽話,機械地動作,機械地休息,機械地說話。我們按鐘點起居,按鐘點工作。吃飯——幹活兒——睡覺;睡覺——吃飯——幹活兒。這是我們的三部曲,成天為這三件事轉來轉去。很快,我們的手耷拉下來了,腦袋死在脖子上了,思想停滯不前了,嘴巴也不想張開了。特別是下班之後,我們萎靡不振,四肢無力,就像大病初癒。
“累死了!”常常有人情不自禁地發出感嘆。接著就傳來嘆息聲,像傳染似的,一聲接一聲的嘆息便傳開了。在最累的時候,人們何止是用盡了力氣,簡直就是透支自己的力氣,似乎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好在我們還很年輕,睡一覺之後,我們很快恢復了失去的體力,再把體力奉獻出去。
有人要請假休息,餘百眼兒看都不看一眼,臉朝別的方向,軟中帶硬地說:“工程催得緊,誰休息就扣誰的錢!”於是,大家都盼望下雨。天下雨了,你不會還讓幹吧?但北方的天,就是這麼幹燥少雨,而且太陽毒毒地照在頭頂上,連一絲烏雲都沒有。已經很久很久沒下過雨了!
一天,老百歲捶著背,對我說:“累呀!照這樣幹下去,連幹孫子都不是,成了幹外孫了!”
我也痛苦不堪地問:“有什麼辦法不累嗎?”
老百歲瞟一眼餘百眼兒,說:“他比賊還盯得緊,有什麼法子?”
我問:“用什麼辦法不讓他來監工呢?”
老百歲笑笑:“我沒有。我有,早使上了。老歪,你腦子好使,就看你的了。”
我點點頭,笑道:“聽了你的話,我想該是想辦法的時候了。”
於是,下班後,我溜進餘百眼兒的住室,神神秘秘地說:“餘老闆,聽其他民工說,城裡面又新開了幾家棋牌室,你不想去碰碰運氣?你已經很久沒去了吧?”
餘百眼兒連連搖頭:“不去不去,上回差點要了我的命——你是知道的。我現在夜裡還做著噩夢呢!要是讓那夥人逮著了……”
我不以為然地說:“餘老闆,難道你真是‘一朝遭蛇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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