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第10/11 頁)
道那位老大娶了一門極為得意的太太,那太太不僅身家清白,而且長得清麗端莊,全然不同於其他幫會老大的女人要麼兇悍要麼妖嬈。這位正經人家出身的太太父母早亡,只剩一個孃家兄弟,他自然也不同其他太太們的孃家兄弟,小後生完全照著好人家的少爺那般嬌寵著長大,現下在珠江對岸赫赫有名的教會大學裡頭學機械。小舅子人長得俊,腦子又聰明,成績好,為人好,怎麼看都是有大好前程的年輕人。他那個五大三粗的姐夫用真金白眼供出來這樣一位鍾靈毓秀的小舅子,自然是分外有面子,他甚至放出風來,講中國機械製造處處不如洋人,他身為炎黃子孫也做不了什麼多的,只好盡力培養出一個留洋博士來,也算報效國家了。
這話由一個幫會老大說出口,怎麼聽怎麼滑稽,然而紅塵之中,滑稽的話裡卻往往藏著真情實意。
省城幫會里的掌舵人們茶餘飯後沒少取笑這件事,笑過之餘,久經風霜的江湖人暗地裡興許生了幾分莫名其妙的豔羨,就像有件聽起來分外乾淨美好的事,原本是於己無關的,當聽人講古也就完了。可現下這件事卻輪到同你一樣的人頭上,不僅他臉上有光,連帶著好像你也臉上有光,與榮有焉的心態不知從何時開始,如傳染病一樣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於是大家領著弟兄們做事時,有意無意地都離這年輕人遠一些,讓他半點不沾江湖事,說出來固然是賣他姐夫的面子,可說不出的,卻是難得多那了一點點的惻隱之心,就好似大夥一塊圓了供養一位留洋博士的夢。
老賀動誰不好,動了這個年輕人,真可謂是狗急跳牆不講道義,早沒了紅棍先生應有的風度和操守。
老賀自己也知道,唯其知道他這麼做有多卑劣,於是更要加倍地窮兇極惡。
他不僅把人抓來,還想栽贓小舅子莫須有的罪名,小舅子不認,老賀便對他動了刑,他用紅棍先生的手段折磨一個年輕人,打得他皮開肉綻,就這樣還不過癮,兇性上來,還想把這個後生按在板凳上壘磚塊拽斷腳筋。
也許是老賀的報應來了,又或許是命該如此。他以為小舅子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都打成這樣了不可能有什麼威脅,他把人解下來鬆綁,自以為還有憐憫之心,想在弄殘他的腿之前讓對方歇口氣,免得一下搞死了不好交代。就這麼一會功夫沒留神,被小舅子摸上刑房的鐵鉤,猛然扎入他腰間腎臟之中。
老賀忘了一件事,小舅子再是個讀書人,這孩子也是在幫會里頭長大,別的沒學會,捅人哪最致命,他看得多,自然都看懂了。
6
事情搞成這樣,怎麼收拾都是殘局。
可再是殘局也得想法子收拾,和順幫的老大氣得全身肥肉都發顫,左右難辦,他撓了撓頭,又找回易明堂這。
來的那一天,老大在易明堂客居的套間裡等足了整整一上午。他翹著二郎腿一聲不吭,不點菸不喝茶,也不笑,不逗下人們講往日那些沒意思的笑話,罕見地沉默寡言。
易明堂睡得晚起得晚,那天他起身摸懷錶一看,已是十一點鐘。
伺候易明堂的小廝好容易等到他起身了,聽見動靜便進房間去幫忙,一邊展開衣裳讓他套上,一邊著急道:“易先生,您快些,老大等了您好久呢,從八點鐘就來了。”
易明堂略微一頓,隨即裝沒聽見,他不急不緩扣好長衫釦子,又仔仔細細梳了頭,對著玻璃鏡端詳了好一會,似乎想剃鬚,又像只是單純端詳自己臉上那條疤。小廝急得要哭,他才施施然抖抖長衫下襬,總算捨得從臥房裡出來。
一出來果然看見坐在飯桌旁的老大,看見了也視而不見,彼此都心知肚明所為何事,勉強說客套話反而索然無味。
易明堂照舊讓小子去端水,水端來了,銅器街上新打的銅盆,鋥亮光潔,水盛在裡面明晃晃宛若有了金屬的質感。易明堂把手浸了進去,水溫合適,舒緩得毛孔都跟著一點點綻放開來。
雪白的香皂小巧玲瓏,芬芳撲鼻,放在荷葉狀的碧色玻璃小碗裡精緻得像塊西式糕點,再配上小廝殷勤的笑臉,彷彿這塊香皂不是香皂,而是從老大心上剜下來的真情實意。
這是老大的一貫做派,但凡有求於人,或想要誰心甘情願替他做點什麼事,他都會先從一些細微末節處做文章,什麼法蘭西的香水,英格拉的羊毛毯子,或者先施公司新入的這種小香皂,東西不貴,情誼卻中被放大到無限,無論對手下弟兄還是對相好的女人,他的方法大同小異,多少年來換湯不換藥,款款深情中其實藏著漫不經心,他也不管別人受不受用,反正他做了,你受了,那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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