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第1/8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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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我細心地聽,
可是你們不說出心底話。
沒有人為自己的惡行懺悔;
沒有人自省:我究竟犯了甚麼錯
每一個人都一意孤行,好像戰馬朝著戰場賓士。
——《耶米利書》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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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三個人,還一份恩,連和順幫老大也沒想過,當初為留人臨急臨忙想出來的說辭,易明堂真個會把它當件正經事看待。
於是老大冷了的心又熱了回去,他自覺摸到了易明堂的癢癢肉,滿覺著加把勁用力往下掐,再是一張死人臉也能叫他掐出個笑來。
老大雖然胖,但胖得自有規格,講逞兇鬥狠這套他未必行,然講在一個不算太平的世道做個一幫之主,他卻算頗有心得。
以前幫會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結盟拜會做龍頭那個人最要緊是講義氣,站中和堂上開嗓唱贊,一句“世人結交重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底下的弟兄們個個心領神會,齊齊答一句”吾輩結交憑義氣,義氣深共死生“,那聲音震耳聵聾,響徹雲霄,確實很容易便使人全身的血都熱起來。
然而早年那幫熱血沸騰的人大多墳頭長草,大清朝沒了,各省各為其主,亂哄哄的世道里,就連省府裡的督軍寶座都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這樣一個時局,做人老大的難道再搞舊時洪門揭竿起義,光復漢室那套,帶著整幫弟兄們去死?
不想死就得找生路,找生路就不能拘泥做事是分花船賭坊還是分煙館妓寨,然而頂要緊的,還是得找有能做事的人,搞清楚各人所求在那,好好將他們安放在合適的位置上。
比如賀爺那倆父子,一個重規矩,一個好虛名,老大從來都撓準了這兩人的癢癢肉,十幾年如一日把他們擺在紅棍先生的位置上,沒他們倆,撐不起和順幫的規矩。
老大一邊拍著大腿聽盲公咿咿呀呀唱曲一邊恍然大悟,搞這麼久,原來易明堂雖然對別的油鹽不進,卻唯獨重諾守信,那事就好辦了。
他笑了笑,招手將一個小弟叫過來:“去,打聽下易先生最近都在忙什麼?”
小弟跟他沒大沒小慣了,反問:“哪個易先生?”
“還有哪個易先生?”老大瞪大眼,“和順幫有幾個姓易能讓你老大我叫聲先生的?”
小弟笑道:“我講錯了,我的意思是易先生的事哪用得著打聽,誰不知道他整日除了出來走走便是回自己屋,做和尚的過日子都沒他那麼齋……“
老大一巴掌拍他後腦勺:”讓你做就做,廢話那麼多做什麼?不是說他出去走嗎?去哪,見什麼人,做些什麼,都要我教啊?“
”哦。“
”小心點啊。“
”哦,“小弟笑嘻嘻又道,”不小心也不會怎樣,易先生不跟我們計較的。”
老大閉了眼笑了笑:“不計較?我怕他一計較,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2
易先生最近多了個習慣。
每到聖心大教堂做禮拜那日,他便要外出。
他會換上乾乾淨淨的灰色或黑色長衫,套上白襪布鞋,沿著騎樓,慢慢朝聖心大教堂方向走去,兩旁騎樓外掛滿鋪子各式花樓招牌,繁茂雜亂,彷彿自牆壁中懸出來毫無章法的枝丫。整條街南北鋪居多,空氣裡瀰漫著層層疊疊鹹鮮的海味和乾貨味。
他一路步行,沒叫車,腳步不急不緩,穿過這條街後便拐入教堂邊上狹長的小巷,小巷一派幽靜,彷彿適才鬧市中一路行來全是臆想出來的人間煙火。易明堂在某棟整潔的青磚小樓外駐足,透過大半個人高的木龕門伸手按門鈴,穿著夏布衫黑袴的大腳妹仔來應門,垮著臉,見了人也不曉得打招呼,扭頭朝樓上尖聲喊一句:“易先生來了。”
易明堂入門,拿下氈帽扣在前胸,踏上窄到彷彿要直入雲霄的木樓梯,一聲一聲,嘎吱作響,幾乎要令人疑心每一下踩踏是否帶動整棟樓都隨著一疊三嘆。上了樓,卻是另一番天地,光線驟然一亮,鋪著土紅色粗磚的走廊佈滿清晨溫暖的光,淡黃色牆簡易粉刷過,仔細看牆上遍是粗糲的凹凸,然而此刻瑕疵全在陽光中化成有意為之的雅緻。
拐過走廊才是房門,進了房,又是一派濃烈的色彩,靛藍色攢團花瓷磚配著嫩黃淺綠的牆紙,看再多次也令他不能適應,他習慣了單調色澤,在直面強烈對比色的第一反應總是不忍淬讀。
稍稍停頓後,他才會看向坐在窗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