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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張著嘴,張大著嘴,眼也睜得比活著還要大,眼白和孝布樣掛在眼睛上。沒說啥,我爺想一會,便獨自離開丁莊村,不知去了哪。半晌後,我爺走回來,手裡拿了一枚新刻的丁莊村委會的章。圓的章。新的章。還有一個蓋章用的印泥盒。為了補那李三仁生前的憾,我爺回來親自的把章和印泥放在了李三仁的棺材裡。把章塞到他的右手裡,把印泥盒放在他的左手裡。然後我爺說:“三仁呀,我在學校把章給你找到了,沒人偷,就掉在你床頭的床縫裡。”然後我爺把手放在李三仁的眼睛上,輕輕撫一下,李三仁的眼就合上了,張著的嘴也就閉上了。
眼就合上了。嘴就攏上了。
閉了眼,攏上了嘴,李三仁的死相也變了。雖然人是有些枯乾著,可他臉上有了一片的安祥來。有了無缺無憾的安祥來。
李三仁就意足安祥了。
說說我家吧。
說說我爹吧。
說說我爺做下的關於我爹、我家的那個夢。長有十里二十里的夢。
爹是決計要把我家搬離丁莊的。丁莊已經荒涼了。荒極了。人味衰落了。病的人,大都到了莊外的小學裡。沒去的,也都整日地守在自家裡。莊街上冷清得難得見著一個人的動,難得聽到人的說話聲。不知從了哪天起,誰家死了人,也都不再貼著白色門聯了。死個人,家常的事,懶得再貼了,也用不著驚天動地地去辦那安葬的事。用不著親戚朋友們來奔喪。人死就和燈滅一模樣。和秋天到了樹葉飄落一模樣。莊子裡,總是寂寞著靜。寂默著墳地裡的靜。新街上,已經有了幾家搬到了溈縣縣城裡,有一家搬到東京市裡去。
呼嘩嘩地搬走了。
留下那村落和那蓋了新瓦屋的院落不要了。
人走屋空了。
丁莊荒冷了。人味寡淡了。
自打我爹經了我爺要掐死他的事,他就決計要離開丁莊去。算了一筆賬,真要搬到溈縣或者東京去,家裡的錢還差著一大筆。錢不夠,爹就徹夜睡不著覺。這一夜,他在床上滾了一夜後,天剛亮就從屋裡走出來,在院裡站一站,又從家裡到了莊子裡。穿過莊子站在莊口上,看見早晨從平原東邊捲過來,有一股起早熬著中藥的苦味跟了來。爹就立在莊西的一塊空地上,聞著那藥味,知道是學校裡的病人們一早起床熬藥了。可在他把目光擱在那熬藥升起的煙上時,爹的心裡動了一下子。
砰地動一下,如誰用手在他的心裡撥了一下子。
盯著學校上空那濃濃淡淡的煙,時金時銀的煙,我爹冷丁兒想起來,莊裡死了那麼多的人,還又有那麼多的熱病病人都在等著死,上邊是該給莊人說些啥兒的。是該給莊人們做些啥兒事情的。
哪有不說不做、不管不看的上邊啊。
爹生來就是要做成大事的人。
爹是為了做成大事才來到這個世上的,才到丁莊做了我爺的兒子和我的爹。起原先,爹在丁莊不光要主管丁莊和丁莊方圓幾十裡的人的血,人的命。到以後,爹還要管著這些人死後的棺材和墳墓。爹沒有想到他活著要主管那麼多的事,他只是想著試一試。到溈縣政府裡試一試,料不到這一試也就試成了,像順手一開門,日光就照進了屋子樣。
爹到了溈縣縣城去。
爹在已經繁華無比的縣城找到了高縣長。高縣長正是當年教育局的高局長,現在是了高副縣長了。是了縣上熱病委員會的負責人,他和我爹說了很多話,商量了很多事。
高縣長說――
丁莊已經死了幾十個人,你咋不早些來找我?你丁輝不知道我高副縣長對丁莊有感情,你爹丁老師還不知道我對丁莊有感情?
爹就扭頭望著高副縣長的臉。
高縣長說――
凡是染上熱病的,每死一個人,縣上要照顧給一口棺材你們丁莊不知道?沒人把這檔案的精神傳達到丁莊嗎?
高縣長和我爹坐著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高縣長說――
以前死過的就算了,以後凡有熱病快死的,只要手續全,報上來政府都會照顧給一口黑棺材。
我爹望著高縣長的臉。
高縣長說――
回去吧,我想吃你們丁莊種的荊芥了,下次來你給我捎些嫩荊芥。
我爺知道自己是做夢,看到的都是夢裡的事,本不想往下去看的,可那夢境奇特了,少見了,就由不得他不朝那個大院裡邊走。
大院裡邊是個棺材廠。
棺材加工廠。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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