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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就哭了。
哭了她就同意嫁到丁莊了。就同意三朝兩日結婚了。根寶三朝兩日一結婚,也就算做過男人了,也會有自己的後代了,有了熱病也沒有那麼多的憾事了。他就等著結婚的事。準備著結婚的事。待一切都準備妥當後,只差拉幾張桌子在婚宴上擺擺時,沒想到我爺攔了他的路。
這不是攔了他拉桌子的事,是攔了他的大喜的事。他瘦小,人也剛有病,身上還未退掉髮燒的熱,缺精神、短力氣,加上我爺是長輩,他不能拿我爺咋樣兒,就有些可憐地瞅著他的哥。他哥對他說過以後學校、莊裡的事都歸哥管了,哥要趁活著把家裡的後事安排好,眼看著弟弟成個家,眼看著把父母的百年後事都打發一遍兒,趁活著再把賣血沒有蓋起的另外幾間瓦屋蓋起來。可現在,我爺連課桌都不讓他拉回去,他就有些可憐地瞅著他的哥,盼著他哥突然說句啥兒話,我爺就從那門前走過去,他就把喜桌從學校拉出去。
根寶就那麼半是哀求、半是替哥為難地望著賈根柱,這一望,根柱說話了。根柱忽然有些平靜地說:“根寶,這桌子從哪拉來的,你還拉回擺到哪兒去。”
根寶越發不解地望著哥。
根柱說:“聽我的話,把桌子拉回去。”
根寶便猶猶豫豫地又拉著那些桌子往學校裡邊走。板車和桌子在走動中的嘰咔聲,灰土乎乎地落在大門口。病人們也都望著那拉進院子深處的一車桌,有說不清的憾事掛在每一張的臉上去。不知道根柱為啥要這樣,不明白那麼隆重的一齣戲,就這樣不了了的收了場。日頭已經移到了校園的頂,院子裡初春的氣息愈發的濃,能聞到從平原上漫來的樹草發芽的潤,像人站在河邊聞到的水氣樣。
爺料不到事情會這樣收下場。料不到根柱會這樣通著情理軟下來。他忽然覺得好像是自己哪兒對不住根柱了,對不住根寶的婚事了,望著在對面教室卸著桌子的瘦根寶,他對根柱說:“根寶請客的桌子我去借,我就不信莊裡借不來幾張八仙桌。”
“不用了。”根柱冷冷一笑說。淡淡地說。淡淡地說著,根柱就從爺的身邊擠過了門。和爺擦肩而過時,他的臉上又開始板著了青,脖子又有青筋跳起來,像有幾根發綠的柳枝豎在他的脖子裡。他就那麼冷冷地從我爺身邊擦過去,在所有病人的目光中,朝著丁莊走過去。不緊不慢地走,像一段沒有枝丫的樹樁移在平原上。移在初春裡。
初春了,樹都發了芽。所有的事情都要發芽了。
事情是一環扣著一環的。
有了這一環,也就短不了那一環。
賈根柱回到莊裡沒多久,我嬸宋婷婷就從丁莊走出來。像一股風樣從丁莊捲過來。旋風樣,朝著學校裡刮。她走著,臉上也是臘著黃,嘴角上的肉一牽一牽地抖,手裡扯著的孩娃兒小軍,跟不上她的走,就一路小跑地追。小軍的腳步兒,像踩著鼓點樣追著他孃的腳步兒。
平原上,泛綠的小麥漾蕩著青色的光。那些荒野的地,荒野下的田地裡,也都有淺淺的綠色從土裡鑽出來,在探頭兒探腦望著世上的事。遠處的黃水村,或是小李莊的人,那些沒有病的人,在他家的田裡鋤小麥,或是澆著春小麥。人在遠處的天底下,就像風裡的一把、一捆豎在地裡的草。我嬸在那灰亮的路上走,卷著走,小軍被拉著扯著跟在她的身後跑,那景況,和丁小明在那一夜把玲玲從倉房屋裡拖將出來走著樣,一模的樣。
午時了,到了燒著午飯、吃著午飯時候了,可丁莊的人,不燒午飯也不吃午飯了。生火燒飯的婦女都把柴火熄下來。鍋燒開的又往鍋裡添了生的水。舀飯吃飯的又把飯碗推在了案板上。他們不知道莊裡出了啥兒事,又好像知道要發生啥兒事,大大小小的人、男男女女的人,跟在我嬸的身後邊,跟著往學校風捲著。捲過去地上騰起了一陣土,像馬隊從村莊朝學校奔了過去樣。
有男人立在門口罵:“一輩子沒有見過熱鬧是不是?你給我滾回來。”
他的媳婦就從那人群撒著回來了。
有老人站在村莊中央嘮叨說:“還嫌莊裡熱病死的人不夠?還要跟著去逼著人家上吊是不是?”
她的兒娃或孫子也都站下了,立在莊口不去看那熱鬧了。
可也有媳婦從她兒女手裡接過碗:“看去吧,看看熱鬧吧。”
“快去吧,快去看看熱鬧吧。”
她的兒女、孩娃就追著人群往學校跑去了。
丁莊已經二年沒有這麼熱鬧了。自有了熱病都沒有這麼熱鬧了。這熱鬧是要超過馬香林說說唱唱的熱鬧呢。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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