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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要知道,這僅僅是開始,你秘藏的用心註定以後每一天都要這樣困惑而無奈地度過,反正我知道他是不會來同情一個誤入歧途的人的。
要幫助我的想法是一種疾病,只有躺在床上才能痊癒。46
意識太多也是一種疾病。
藍天,白雲,樹梢,風吹,搖曳,窗戶,一隻鳥掠過,像夢……新的一天,風一樣的時間,水一樣的日子……一些記憶,一些感嘆,一些困惑,一些難忘,一些偶然,一些可笑……你看到兩點:第一是空間,第二是時間,或者也可以說,第一是白天,第二是夜晚……
醫生把做夢看作消蝕健康也是一種病。
她給我帶來了大前門香菸、國光牌藍墨水、銀君茶、單擺儀、清涼油、半導體、羽毛扇、《三國演義》。她好像在研究我……有一點錯了,我是不聽半導體的。我的魂靈就是我的半導體,每天都在對我嘀咕個不停,就像我的單擺儀一樣,腳步的振動都會引起它長時間的擺動。
你的魂靈是吊起的,懸空的,就像單擺一樣。
他是在有次夢見自己抽菸之後才抽上煙的。
抽大前門香菸是小蔣培養出來的,她是上海人,有次回家給他帶了一條,他說好抽,她就每個月讓家裡寄。他還喜歡聽她說上海話,跟鳥叫一樣的,清脆,複雜,可以想像舌頭是又尖又薄的。他幾乎都有點喜歡上她了,卻經不起時間考驗。她的問題是走路的聲音過於響,而且還有節奏,後來還釘了馬蹄樣的鐵掌,簡直叫他忍無可忍。老實說,這不是聲音問題,而是意味著他隨時可能飄飛出去的魂靈,在飄飛過程中經常被扯住衣角,從半空中跌落下來。
如果在白天和夜晚間讓他選擇,他選擇夜晚。如果是山川,他選擇山。
如果是花草,他選擇草。
如果是人和鬼,他選擇鬼。
如果是活人和死人,他選擇死人。
如果是瞎子和啞巴,他選擇啞巴。
總而言之,他厭煩聲音,和有聲音的東西。這也是種病,像色盲一樣的病,功能上天生多了或少了某個機關。
達不到目的的巫師……
這麼猙獰的東西!
她說這東西叫手板蛇,民間說它是癩蛤蟆和蛇雜交出來的,對治胃病有奇效。這我相信,一個是民間的偏方往往是治頑疾的良藥,二個是我的胃病就同猙獰野鬼一樣可惡,大概也只有靠這種猙獰可怖的東西來制服它。據說,她在山裡走了一天才收羅到這東西的,真是難為她了。我要往梅藥山和乳香岡去,直到天起涼風、日影飛去時才回來。
樹林彷彿在月光中呼吸著,一會兒它收縮起來,擠成一堆,變成很小,樹冠高聳,一會兒它舒展開來,順著山坡向下鋪開,成了低矮的灌木,甚至它還會變成朦朧的、遙遠的影像……
我突然覺得胃裡空了,輕了,像不在了——多少年沒有的感覺!長期以來,我一直覺得自己的胃像個化糞池,瀰漫著燒熱的惡氣,現在它好像漏了氣,癟了,軟了,鬆了。都說中藥要24小時才管用,可現在才過十幾個小時,簡直神了!
莫非它真是靈丹妙藥?
第一次看到她笑。
是那種很拘束的笑,不自然,沒笑聲,很短暫,轉眼即逝,像畫中人在笑。她的笑證明了她不愛笑。
她是真的不愛笑?還是……
他一向遵循一則漁夫的諺語處事,諺語的大意是:聰明的魚的肉要比蠢笨的魚的肉要硬,而且有害,因為蠢魚進食不加選擇,而聰明魚專挑蠢魚吃……
主持醫生像下藥似的給我列出食譜:一湯碗稀飯、一隻饅頭、一片豆腐滷,並表明只能吃這些,任何人都不能改變內容和數量。然而,以我的經驗,這時候我最應該吃一碗麵,而且要生一點的。
錯誤的觀念塞在我們生活中,往往比正確的觀念還要顯得正確。
因為錯誤的觀念往往是以內行、權威的面孔出現在我們面前的。
在破譯上,你是醫生,他們是病人。
你把他們都帶上同一條路,這路你走下去也許可能步入天堂,而他們走下去可能就是地獄。你創造的並不比破壞的多……
福兮,禍所伏。
像只時鐘,總是準時來,準時走。
來的時候無聲,走的時候無音。
她這是出於對你瞭解的迎合,還是本性如此?
我以為……我不知道……
突然希望她今天不要來,其實是擔心她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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