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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酸甜鹹辣,彷彿他是一件盛飯菜的器皿。生活和法律已對他下了結論,時刻想到的是自己的種種犯罪,晚上做夢是自己死後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接受種種酷刑的懲罰,而施刑者又全是被他用來做細菌和毒氣試驗的那些人。他已否定了自我的存在,自然是那個威風凜凜的自我。入獄以來,他已經感受了一切,體會了一切,容忍了一切,放棄了一切,否定了一切,失去了一切。入獄的頭幾天晚上,每當夜深人靜時,他還痛哭過幾次。漸漸地,他把容忍當成一種享受,把死當成進入甜蜜夢鄉那樣隨便。因此,他不再逃避什麼,不再希冀什麼,不再祈求會麼,不再害怕什麼。就是整個海洋的水都傾瀉在他身上,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因為他已是一塊吸滿了水的海綿。就是把整座火山的岩漿都噴射在他身上,同樣沒有什麼可怕的,因為他已是一團熾熱的熔岩。
基南問:“你難道一點求生的願望也沒有?”
石井說:“沒有,的確沒有。”
“從現在起,你必須樹立起一種強烈的求生願望,去戰勝威脅你的生命的一切。”基南說。
“那是不可能的,萬萬不可能的。”石井感到他的腳下只有一片空虛,絲毫沒有立足之處;又感到自己身如浮萍,四處無依無靠。他只有死一條路,別無其他的途徑。
基南說:“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想免除你的死刑。但是,怎樣讓我們挽救你,全靠你自己想主意。”
石井以為基南在開玩笑。他愣愣地坐在那裡,思想上產生一種幻覺,突然感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而且逐漸舒展開來,像一朵出岫峋的雲彩。他腦子裡空蕩蕩的,只一顆心在驚疑和亢奮之間來回跳動。
“國際法庭能饒恕我?”他怔怔怯怯地問。
“是的。”基南說,“避開你研製兩種武器殺人的殘酷一面,你是在兩項科研上有著許多突破的科學家,一位了不起的科學家!因此,我們願意保護你。保護知識,是人類的共同願望和職責。”
假話比真話的含糖量要高一倍。
頓時,石井身上燃燒著熊熊的熱火,較之非把自己最喜愛的女人成為妻子不可的那種熱火還要熾熱萬分。
基南說:“我們願意保護你,但你得與我們密切合作。”
“讓我好好想想。”石井長長吐出一口濃氣,全身頓時像注入了一股力量。
佈雷布納這才說出一句話:“你可以海闊天空地去想。”
石井陷於沉思。連想都不敢想的一場春夢,卻在他身上凝固了。生活,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在他面前翻開新的一頁。忽然,他腰桿一挺:“可以讓我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基南說:“也可以。”
石井心一橫,把自己曾經想過多次而不敢說的話終於說了出來:“如果國際法庭定我為甲級戰犯,我要求把杜魯門總統也定為甲級戰犯逮捕!”
佈雷布納一驚,話脫口而出,“你發瘋了!”
基南也一驚:“至少是神經錯亂!”
“不是發瘋,也不是神經錯亂,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石井說,“近三十年來,我用六千多個活人作試驗,又多次進行細菌戰和化學戰,造成幾十萬人死亡,的確是慘無人道!但是,兩顆原子彈在日本廣島、長崎爆炸,只一瞬間兩座城市幾乎在地球上消失,同樣造成幾十萬人死亡,更是慘無人道!”
他望著眉毛緊鎖的基南和佈雷布納:“你們生氣了?”
“沒有。”基南說,“感情上一時接受不了。你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
石井說:“別的辦法,就是讓我出獄,你們製造假象,說我越獄逃跑了。反正巢鴨監獄控制在最高總司令部手裡,那裡的管理人員都是美國人。”
“那不行!”基南馬上否定,“像你這樣的人越獄逃跑,各駐日軍事代表團會強烈要求把你緝拿到案的。天網恢恢,你往哪裡逃跑?”
“還是說杜魯門總統更加慘無人道好。”石井進一步說,“這樣,對我的審判就會形成僵局。貴國在日本使用兩顆原子彈,是迫使日本投降的重要因素之一,各駐日軍事代表團一定會站在維護杜魯門總統的一邊。但是,對我的申訴,他們既無法接受,又無法否定。於是,在僵局面前,就會達到某種妥協。”
基南說:“問題非同小可,我得向有關方面請示一下。”本來,他辦公室有電話機,為了迴避石井,他去二樓給麥克阿瑟打電話。
但是,麥克阿瑟也做不了主,他說:“請基南先生等一會,我馬上與大總統通無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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