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3/4 頁)
流如注的後背,也無暇顧及籠罩在蒙面長袍之下的頭髮。
當熱浪漸漸退去,群山開始呈現淡紫色,景色變得柔和起來。你時不時還能看到牧羊人蹲在河床邊和陰涼處,看著羊群吃著肥美的牧草,驢子圍著野生的罌粟花嗅了又嗅。每隔幾英里,就能看到蘇聯坦克或卡車的殘骸被丟棄在路邊。
快到喀布林的郊外時,我們已經疲憊不堪,身上溼漉漉的全是汗水,鼻子和面板被一層厚厚的灰塵弄得發癢。車子慢了下來,就像蟲子在爬行,原來前面有一長隊的車子排隊前進。成百上千的汽車,前臉貼著後車的保險槓,把公路堵得水洩不通。我們只好靜靜地等著,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車窗透不進一絲的風,車內又熱得叫人無法忍受,許多孩子哭著央求他們的母親給水喝。
一名男子手持AK…47步槍朝車子走來。他滿臉濃密的鬍鬚,頭戴棕色帕庫爾帽子,把頭伸進車窗。他身穿的夏爾瓦克米茲,上面全是汗,看起來很髒。乘客們豎起耳朵聽他和司機的談話。男子對司機說,堵車是因為游擊隊指揮官阿卜杜勒 · 薩布林 · 法裡德 · 柯西斯塔尼被任命為新政府的總理,為安全起見,首都的道路全部封鎖,以便讓他的車隊通行。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即使蘇聯人還在的時候也沒有因為給一個大人物讓行而封鎖全城。阿富汗現在掌控在游擊隊員手中,他們是久經沙場的老戰士,而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平民。不錯,他們確實趕走了蘇聯侵略者,我尊重敬佩他們的也正是這一點。但我懷疑,像他們這樣毫無從政經驗的人怎麼能夠有效地治理這個國家?最終,道路還是通暢了,我們徑直入了城。到處可見剛發生過戰爭的痕跡——毀壞的建築、燒燬的車子。游擊隊員持槍站在哨卡口。我們來到了米爾沙卡伊公寓所在的馬克洛裡安街區。這是一個蘇聯人修建的公寓街區,米爾沙卡伊住在五樓。
米爾沙卡伊這時已經是內政部的一名高階官員,負責協助管理警務。我們走進公寓的時候,客廳裡全是客人,大多數是男士,在等候他的接見。有些人是來辦警務事項的,有些是給在獄中的朋友或親戚求情的,許多人是從巴達赫尚省來拜訪他的,場面還真有點混亂。
我哥哥到三樓來接我們,我一見到他,淚水就奪眶而出。喀布林比我離開時改變了許多,我真擔心這對我的家庭和祖國意味著什麼。但我最關心的還是穆基姆為什麼不來迎接我們,他的不在場印證了我最大的擔心,但是每一個人似乎都不準備承認他已經犧牲的事實。當我問他在哪裡,他們告訴我說他去了巴基斯坦,還計劃去歐洲。“什麼時候?”我問。大約40天前,他們回答,但我知道他們在撒謊。接著我看到了客廳書架上有他的一張照片,相框上裝飾了絲綢花。這是個不祥的徵兆,第一次明顯地證實了穆基姆的命運。
“你為什麼用花裝飾相框?”我問嫂子。她身子不自在地動了一下,回答道:“因為,你知道嗎,自從他去了巴基斯坦,我思念他思念得厲害。”我知道她也在撒謊。在阿富汗,用花裝飾相框是悼念死者的一種方式。我的家人一直想保護我,但我不需要這樣的保護——我需要的是真相。我母親根本還不知道實情,完全相信他去了巴基斯坦。
那天晚些時候,我在公寓裡隨便看看,無意中拿起客廳擺著的幾本書和照片。我看到一本日記本,不是出於對穆基姆的懷疑,而是出於無聊與好奇心。開啟來一看,裡面是一首詩,一首透露殘酷事實的詩。這首詩由我哥哥最好的朋友阿明所寫,是一首輓歌,裡面描述了穆基姆遇害的過程。我一看前三行就失聲尖叫。與其說那是憤怒的狂叫還不如說是痛心的哭喊。這是穆基姆遇害的最有力的證明。母親和哥哥衝進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我已經哭得情不自禁,幾乎沒辦法說話,只能站在那裡,手裡朝母親揮舞著日記本。她顫巍巍的從我手裡接過日記本,盯著詩歌,並不理解,但哥哥臉上露出了驚恐的神色。無論謊言的初衷有多好,這一刻,都該結束了。當母親聽到了真相,她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刺耳的尖叫聲越來越響,迴盪在混凝土牆壁上,像一把鋼鑽,鑽進我們的心。關於哥哥之死的證據無可辯駁,像一把錘子,深深地敲進我的心。對母親來說,這樣的打擊實在大得難以承受。全家人擠在客廳,見證穆基姆的死訊。
那一晚,悲痛將全家人再次緊緊聯結在一起——我、母親、姐姐、哥哥、兩個嫂子,還有三個姨母一同放聲大哭。為什麼這麼一個優秀、健康的年輕人無端地被奪去生命?這公平嗎?為什麼?我家另一顆最閃耀的星星隕落了。
親愛的舒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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