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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麼危險、多麼艱難,他一樣會為我這麼做的。
米爾沙卡伊下定決心逃離阿富汗,這是保障自身安全的唯一方法,儘管也意味著從此過上流亡國外的不穩定生活。接下來的三個月裡,他不剃鬍子,任其生長,長得又濃又黑。過不了多久我們幾乎都認不出他來了,我們祈禱塔利班也認不出來。
我們的計劃是坐計程車前往與巴基斯坦交界的最繁華的城鎮多爾汗。小鎮靠近著名的開伯爾山口,位於巴基斯坦的聯邦直轄部落地區邊上。聯邦直轄部落地區由部落長老統治,伊斯蘭堡政府方面幾乎沒有實際控制權。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這一邊境地帶從來沒有獲得阿富汗方面的正式認可,是眾所周知的杜蘭德線。即使在今天也是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兩國政府緊張關係的最大源頭。阿富汗拒不承認這條線。美國和其他反恐的北約國家聲稱這條邊境線是基地武裝組織的老巢。巴基斯坦否認這一點,但是在控制該地區的原教旨主義方面幾乎無所作為。
當地的社交禮法相當嚴格。美國的轟炸機曾經對該地區狂轟濫炸,地面部隊也來搜捕本 · 拉登及其支持者,但村民就是拒不透露他們的行蹤,任憑轟炸像暴雨一樣落到屋頂。置身該地區你就會感覺彷彿回到了五百年前,明白了這一點你才能夠理解這個地方。如果不明白這一點,那麼你就會像那麼多政府和國外勢力一樣,都將以失敗告終。
與今天不同的是,1997年,當我們計劃哥哥的逃亡時,阿富汗人無需簽證即可越過邊境十字路口進入巴基斯坦。卡車、商販和旅行者源源不斷地前往多爾汗,我哥哥希望趁著這樣的嘈雜來個渾水摸魚,偷偷地溜過邊界。
米爾沙卡伊安排了一輛計程車,讓它第二天早上來接人。我四處奔走,為他的逃亡做準備——購買途中所需的食物,諸如幾個圓盤烤餅和水煮雞蛋,他的妻子為他收拾行李。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我還沒停下來仔細想想就把門開啟,以為司機到了。然而,站在門廳裡的是兩個黑乎乎的裹著頭巾的塔利班。他們徑直闖入公寓,手裡揮舞著槍。所有人都站著一動不動,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也沒地方躲藏。大家面面相覷,心想:這下完了,我們被抓了。
兩個塔利班分子一把抓住我哥哥,強行將其按倒在地,面露得意的神色。兩人都才二十出頭的模樣,其中大一點兒的那個抬起膝蓋用力撞了一下我哥哥的腰部,疼得他大聲直叫。另一個也絲毫不掩飾鄙夷的神情,抓住哈米德的脖子,用力將其往客廳地板上撞,好像他就是個布娃娃。他們一邊嘲笑嫂子和我,一邊將我們的丈夫推出客廳,帶上皮卡。就在他們離去的時候,我哥哥大聲對我說,不要跟著他們,好好待在家裡。即使在如此絕望的情況下,他仍然不願放下男人的自尊讓一個女人到監獄去營救。
到了警局之後,我哥哥勸服一個警衛,讓他捎一張字條到家裡。字條上說讓我們去找他的一個老同事,他現在為塔利班政府效勞。當年他曾做到將軍的位置,如今是一名塔利班高階軍事顧問。我哥哥希望這個老同事能夠託關係將他和哈米德救出。字條上還給出了一個地址,是機場附近的一棟住宅。
這將是又一次漫長而殘酷的等待,我一度沒有一絲力氣,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在挫敗感和恐懼的雙重打擊下,幾乎陷於癱瘓。哈米德又被帶走了,只是,這一次,留下的不是我一個人,還有我們未出生的孩子。
三天前我得知自己懷孕了。和許多初孕的年輕媽媽一樣,好幾個早晨我都有噁心和嘔吐,這才知道自己懷上了。哈米德和我當然是喜出望外。但是,這樣的興奮很快就被生活中的動亂澆滅了,或許沒有什麼比在戰爭時期懷孕更令人揪心的了。戰爭年代,生存本身就是一場戰爭,只有最堅強的人才能倖存。把一個無助的嬰兒生下來,帶到這樣的地獄裡合適嗎?或許真的不合適。
但我也明白,無論是槍林還是彈雨,生活總歸要繼續。在某種程度上,無論環境有多艱難,慶祝新生命的強烈願望永遠是人之所以為人的一種本質特徵。是的,我害怕過,可我認為,生個寶貝小孩便多了一份積極的力量,也多了個關注物件,這樣也很好。
高興歸高興,但話又說回來,戰爭時期懷孕保胎談何容易。阿富汗是世界上產婦死亡率和嬰兒死亡率最高的國家,醫療資源匱乏,再加上文化保守,大家都不願意公開談論婦科和兒科醫療,導致醫生非常難找,而僅有的幾個醫生往往又沒受過多少正規訓練。一般家庭不願意給婦女找醫生,除非實在是別無他法,或者是不醫治必死無疑了。但每每這個時候,無論是救母親還是救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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