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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老,不意小行者突然鑽出來發話,著了一驚,忙定睛將小行者一看,見他火眼金晴,尖嘴縮腮,形容古怪,心下也噤了一噤。因問唐半偈道:“此是甚人?”唐半偈道:“這老大小徒孫小行者。”冥報和尚道:“老師善信,怎容惡剎相隨?”唐半偈道:“藉此降妖伏怪耳!”冥報和尚就對著小行者道:“你既不怕死,敢挺身出來要與我比道法,自然是個不知死活之人。且問你,你曉得些什麼道法?且數一兩件與我聽聽。”小行者笑嘻嘻說道:“若論起道法來,老祖家傳的雖止有七十二變,若說自家心上經綸,就是十萬八千毛孔也還比不盡哩!叫我從哪裡數起?”冥報和尚道:“你既具許多妙法,敢聽我指摘兩端試試麼?”小行者又笑笑道:“我又不是假文士要求人代筆,這幾日到西天來路上平穩,遇著的都是老實人,不消改頭換面去應酬,殊覺淡而無味;今日撞著老和尚這樣刁鑽古怪,便虛虛實實有有無無做兩個戲法兒耍耍,也不差什麼!但請出題,無不領教。”冥報和尚想了想道:“我看你雖然人相,尚帶獸形,我若以斷臂吞針大菩薩的道法試你,便道我有意刁難。也罷,且小試你一試。我聞古之高僧說法,每每有天女散花;你師父既稱尊宿,抱道西來,今日在此論談了這半晌,怎不見一朵兒飄飄?還是古語荒唐?還是你師父講說不妙?”小行者道:“我老師父言言無上,滴滴流溪,散花何足為奇;只因我師父一心清靜,不留色相,痛掃莊嚴,故天女不敢現形。既你們一班凡僧不識真空至妙,只得破了師父之戒,散幾朵兒開開你們的俗眼吧。”卻暗暗伸手在屁股上撥下一根毫毛,放在口中嚼得粉碎,望空一噴,叫聲:“變!”不多時只見半空中先起了一陣香風,吹得人七竅皆馨香,風過處忽霏霏微微飄下一天花雨來,十分可愛。怎見得?但見:
紛紛細蕊,簇簇柔葩。紛紛細蕊漾去隨風,簇簇柔葩飄來似雪。起處無端,忽然到眼;落時有意,故爾當頭。高似瞻,下似拜,高下結蓮花之座;東如煙,西如霧,東西散旃檀之香。有幾瓣斜掛袈裟,似拈來而笑;有幾團背飛簷網,似散去無情。紅一片,白一片,紅白成團,誰能辨桃李姿容?淡幾朵,濃幾朵,淡濃作隊,俱弄作牡丹顏色。桂子黃嬌,疑分月窟;杏枝紅豔,恍墜日邊。天際三春,明點出花花世界;空中五色,暗織成錦繡乾坤。飛舞片時,莫認作月娥剪綵;忽開頃刻,方知是天女散花。
那一天花雨在半空中飛來飛去,俱發奇香異彩。大眾僧俗人等看見,無不合掌讚歎稱揚,以為兩師說法之妙,冥報和尚便也欣然居之不辭。小行者看見道:“老和尚不要無恥胡賴!這天花是為我老師父散的,與你何干?”冥報和尚道:“有何分別?”小行者道:“怎麼沒分別!”卻把手一招,只見那一天花雨都飄飄蕩蕩落在唐半偈面前,堆積如花山一般,冥報和尚面前並無半片。大眾人等看見都信心歡喜,哪裡還顧冥報和尚體面,皆圍繞著唐半偈磕頭禮拜,以為活佛;羞得個冥報和尚滿臉通紅,一時氣得暴躁如雷道:“這哪裡是真正天女散花,止不過妖人邪術哄騙愚人,殊可痛恨。”唐半偈看見冥報和尚羞慚發怒,便說道:“此皆小徒遊戲,實於大道無關。老師不必介意。”因呵斥小行者道:“此絃歌村伎倆,我何等教戒,如何復作?還不快快解去,還我清淨!”小行者見師父發話,只得將身一抖,收去毫毛,霎時間那些堆積的花雨忽然不見。那些大眾人等看見,一發信心唐半偈,以為佛法無邊。
冥報和尚愈加不快,指定著小行者說道:“佛門道法有淺有深,似你這些幻術只好動愚。我的道法便關人死生,若主持佛教,要害你師徒二人性命亦有何難?只是叫你糊糊塗塗死了,你雖做鬼,也不知我道法利害!今且與你個榜樣看看,你若害怕,皈依我,還別有商量;你若愚而不悟,那時我再下毒手,你方死而無怨。”小行者笑道:“說得有理!快快將榜樣來與我看。”冥報和尚道:“看便與你看,只不要害怕。”遂分付侍者叫人將豬一戒與沙彌兩個屍首都扛了出來,放在禪堂門外,道:“請看榜樣。”唐半偈忽然看見,認得是豬一戒、沙彌,不覺吃了一驚!不覺大聲嚷道:“我兩個徒弟正找尋不見,卻原來是被你謀害死了。這個了不得!”冥報和尚微笑道:“老師父且慢為他二人發怒,若不如早早受教,只怕頃刻之間也要如此。”唐半偈道:“死有何妨!只是青天白日之下,都市善門之中,怎敢殺人?縱無佛法,也有王法!”小行者不做一聲,慢慢的走出禪堂外,將二人身體摸了一遍,叫聲:“師父,不要嚷傷了和氣!他兩個又不曾死,不過是連日辛苦,貪懶躲在此睡一覺兒。”冥報和尚聽了哈哈大笑道:“他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