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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了起來,腰板兒也跟著挺直了,平靜地注視著他們。
我爸媽面面相覷,一時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很多年以後,當我父母不得不接受我的“選擇”之後,我爸爸總是會提起我高中最後一段日子的光景:那時候因為我即將面臨高考,他怕學校食堂伙食跟不上,經常會在早晨騎腳踏車跑很遠的路去我每天晨跑的河邊,給我帶上兩個煎雞蛋、幾個炸肉丸子或者煎魚……他說,他總會看見一個臉兒紅撲撲、馬尾辮兒跳來跳去、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的輕快少女的身影。那是他的小女兒,他人生最大的驕傲和最深切的希望……
我的爸爸媽媽一直不欣賞文藝界,他們最大的希望是讓自己的兩個子女都能受到高等教育,然後,有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生。有時候,他們會開玩笑說怎麼會生出我這麼一個女兒來,一定是當初在醫院裡抱錯了——我甚至都能聽出那些看似輕鬆的話語背後隱藏著深深的無奈……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沒有讓他們放下心來,無論任何一個方面。事到如今,我依然住著租來的房子,孑然一身,做著也許在他們看來真的是不著邊際的夢。
對父母,近兩年來我開始越來越深感歉意,因為自從我的翅膀硬了之後,似乎就很少再顧及他們的感受。或許,我在那之前的顧及其實只不過是因為尚未具備傷害他們的能力吧。甚至,有時候我還會認為他們的想法已經跟不上時代,有些事情跟他們商量只會白白浪費時間和平白無故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和障礙……
很多年以來,我一直忙著“飛”我自己,感受我自己的心情,回家對我來說只是在一些公共節假日例行和必盡的義務而已。我總是抱著一種“交差”的心情回家,趕上心情好的時候還勉強像個回家看爸媽的女兒,趕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皺著眉頭一言不發,被問到敏感處或戳到痛處就六親不認地一走了之,或以不再回來相威脅……我從來沒想過我那些自以為是、不管不顧的決定和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混賬話曾經對他們造成過怎樣的傷害……我從來沒想過這些,也很少發自內心地反省和彌補過。有時候我也會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可是,轉眼間我的腦子又被那些自認為更加重要的事情佔據了,就把那一瞬間覺得多少應該表示些歉意的念頭忘記了——我總是覺得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所以應該會也會原諒我的。而時間就在他們對我的寬容和我對自己的縱容中過去了……當然,我不是不想表現得好一些,也不是不愛他們,只是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會要求我和永遠會原諒我的人,是我最不用擔憂改變、最無須質疑的一種關係,所以就忽略了。 。 想看書來
第四樂章 愛情,愛情,像太陽(9)
說起來可笑,如今我良心發現地想到這一點,並不是因為父親節、母親節裡充斥各個角落的那些大小不一、感人肺腑的廣告橫幅,也不是因為那些諸如“常回家看看”之類讓我覺得虛情假意、矯揉造作的Video,而是因為我養了一隻小貓,這隻叫“ViVi”的貓的任性、固執、翻臉不認人和充滿破壞性,讓我意識到父母之愛的偉大,而它那一副總是不解的天真神情又讓我瞭解了那份神聖之愛的緣由——幸好我不是一隻貓。人生大概就是這樣:從不懂到懂,從無意造成傷害到理解、原諒和寬容。
我是一個在雙職工家庭長大的孩子,父親是從事軍事醫學研究的,母親是個內科醫生。從出生那天起,我就沒有爺爺奶奶之類的老人在身邊看管照顧,又不肯上幼兒園,所以從小就放任自由慣了,是那種脖子上掛著鑰匙、整天去職工食堂打飯長大的孩子。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從小就少人疼少人愛,相反,我是在一個充滿愛的家庭長大的。我父母的愛情故事若是放在今天,那真可以說是奇蹟了(即使在他們那一代人裡也堪稱典範了):他們是中學同學,15歲相知相識,17歲相戀。高中畢業後,我媽在青島上完了護校就一直在青島高幹療養院當護士;我爸則考到上海第一醫學院,畢業後又到北京協和醫科大學深造,一分別就是八年,其間只有每年的寒暑假短暫相聚,大多依靠書信來往,可是他們誰都沒變過。我曾經偷看過他們當年來往的書信,字裡行間真可謂發自肺腑。尤其是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那時候我爸正在上海上大學,那一時期的信件裡充滿了彼此對對方的鼓勵和愛意——我爸省下幾斤糧票給我媽寄去,我媽又託人帶給我爸一袋燒餅,諸如此類,完全不是一些花言巧語所能替代的。
1995年秋天,我媽在買菜回來的路上被一輛摩托車撞傷,造成小腿粉碎性骨折。她住院手術治療的那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