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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溼漉漉的,浸透鮮血的腳印,厚重衣襬流淌著某種濃稠而又刺目的液體。
這哪裡是佛堂,而是血池地獄,眼前這人分明是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關素衣拼命壓抑住內心的恐懼,也更為明白自己的生死劫難恐怕還未過去。她垂下眼瞼,不敢亂看,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你怎能肯定,”聖元帝盯著畫作,沉聲問道,“這人是在剖腹取子?”
關素衣如實答話,“畫中的女子已是遍體鱗傷,命在旦夕,根本沒有餘力產下孩子。除了自己剖開肚腹,把孩子取出來,她沒有別的辦法。這事在你們男人看來或許很不可思議,但身為女子,我卻能理解她的心情。若換做是我,面對同樣的險境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母愛之偉大遠超世人想象,她們願意為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如果畫中的女子是皇上生母,那麼多說對方几句好話總不會錯。
她的猜測顯然是正確的,男人佈滿戾氣的臉龐正慢慢柔和下來,赤紅雙目浸出星點淚光,似乎在隱忍著滿腔悲痛。
“你怎知道她手腕上的傷口是自己割的,而非惡鬼啃咬所致?”他又問。
“從畫上來看,這孩子的一隻腳還蜷縮在母親肚腹中,並未完全取出,而女子手腕上的傷口卻早已經存在,不是她自己割的又是哪個?取出孩子,自己卻快死了,若旁人沒能儘快施援,她總要想辦法讓孩子多活幾天。除了自己的鮮血,她恐怕找不到更好的食物。還是那句話,母親總願意為孩子付出一切。”
“孩子是母親的骨血,也是她們生命的延續。”說到最後一句,關素衣抬頭看了聖元帝一眼,然後愣住了。只見對方捧著版畫靜靜凝視,深藍色的眼眸流出兩行熱淚,嘴唇開合,似要說話,卻因喉頭堵塞了太多哀慟,竟難以成言。
從嘴型判斷,他應該是在呼喚“母親”,一聲、兩聲、三聲……然而那人卻早已不在,他的思念與熱愛,竟不知向誰訴說。
關素衣眼眶一熱,差點掉淚,隨即埋下頭,等待最後的宣判。正所謂“盡人事聽天命”,該說的都說了,能不能活著回去全看這人心情如何。
聖元帝沉默了近兩刻鐘才啞聲詢問,“會念往生咒嗎?”
“會。”關素衣飛快答道。
“那就唸吧。”他扯過蒲團,盤膝坐下,雙手捧著版畫,似乎在專注凝視,又似乎魂魄已經離體,不知去了何處。
關素衣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用緩慢而又輕柔的嗓音吟唱往生咒,一遍之後又是一遍,足足重複了二十一遍才停下。據說日夜各吟唱往生咒二十一遍就可消滅四重罪、五逆罪、十惡業,現世一切所求均能如意獲得。畫中的母親為孩子承受了那樣巨大的痛苦,惟願她下一世平安康泰,無憂無慮。
放下負累,破除心魔的聖元帝從未如此輕鬆過。他坐在灑滿鮮血和陽光的宮室裡,靈魂已疲憊到極點,卻又透著一股沉靜。耳畔不斷傳來輕柔的,帶著獨特韻味的咒文,令他不受控制地合上眼,慢慢安睡過去。
發覺聖元帝坐著睡著了,關素衣停下唸經,表情茫然。沒得到允許,她自然不敢離開,但跪久了腿腳難免有些麻木,便想站起來伸展一下。她剛直起腰,就見一名黑衣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用口型無聲命令,“繼續念。”
關素衣無法,只得壓低音量繼續念往生咒,瞥見睡得極沉的聖元帝,苦中作樂地暗忖:就當替這暴君超度好了。
半個時辰後,聖元帝悠悠轉醒,藍色眼眸哪裡還有一絲戾氣,全是精神抖擻,神采奕奕。一名黑衣人立刻呈上一封密函,又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關素衣無意打探,忍了又忍,終是不怕死地詢問,“敢問陛下能否給臣婦一壺茶水?要涼的,臣婦的嗓子快冒煙了。”
聖元帝似乎勾了勾唇角,擺手道,“給關夫人上茶。”
改口叫關夫人,那密函裡應該是關家祖宗十八代的資訊。關素衣瞭然,卻並不感到憤怒,願意在自己身上花費精力,可見對方已打消了殺人滅口的念頭。她暗鬆一口氣,迫不及待地灌下三杯涼茶,這才感覺好些,然後又倒三杯,小口小口啜飲。
聖元帝坐在對面,將她從頭到腳打量數遍,眼裡滿是興味。
一壺茶水喝完,關素衣恭敬道,“陛下,臣婦誤入禁地,請您恕罪。葉婕妤還在甘泉宮裡等待臣婦覲見,能否容臣婦先行告退?”她掌心沁出一層細汗,心知自己是生是死,全在對方一句話之間。
聖元帝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當她頭皮發麻,幾乎快繃不住時才甩了甩袖子,“去吧。”
關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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