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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明白,電燈為什麼刷地就亮了。我老是覺得,那個讓電燈點亮的東西應該過一段時間才能到達燈泡。所以我想要抓住這個空隙。我從未見過的小圓白麵包,帶紅色圓頭的荷蘭乳酪,西瓜等等樣樣使我感到驚異。在此之前我只見過甜瓜。客廳裡,父親的寫字檯上放著的一個玻璃罐子更是完全不可思議了。一根導線接出來到耳機,頂上有一個按鈕,可以使小軸摩擦到晶體,這樣可以“抓住”人說話的聲音或者音樂。這是礦石收音機——那個時代的技術奇蹟。 我們的鄰居——紅色廠長符拉基米諾夫——讓我從第一天起就喜歡他。他對我就像是跟大人一樣,就像跟自己一般大的人,仔細地聽我說話。就憑這一點,他得到了我的好感。而父母還把我當傻瓜,並且我覺得,他們從不放過機會表明這一點。 紅色廠長對生產當然是一竅不通了。他應該進行“政治領導”並且監督技術專家,也就是我父親。我馬上就明白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好,很信任。符拉基米諾夫把大小事情都交給我父親,他並不干涉廠裡的工作。內戰和武裝干涉期間,符拉基米諾夫曾經先在比薩拉比亞地區進行遊擊戰、後來加入紅騎兵,是柯托夫斯基師的指揮員之一。後來,他所在的部隊被投送到遠東地區跟日本侵略者作戰。他戰功卓著,獲得了紅旗勳章,最終從濱海邊疆區帶回來了一個小巧玲瓏、十分可愛的日本籍妻子。她非常和藹,勤快,從早到晚都在忙活著,每天把漿洗的衣服晾在院子裡,還會做各種餡的餃子。他們家有一個三歲的女孩子,名叫佐雅——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我。每天晚上洗完澡之後,她總會從媽媽的手裡掙脫出來,光著身子跑到我們這邊來,一邊喊著“女婿,女婿!”——追著我滿屋子跑。這使我感到萬分難為情——除了香腸老闆朱科的女兒之外,那個時候我對其他所有女性持懷疑態度。   。 想看書來
紅色廠長(3)
事實上,“布林什維克”工廠的管理和全部的責任都落在我父親的身上。甚至工廠的安全保衛他都信不過別人。更何況他也明白:自己是革命前的專家,所以,一旦發生事故,他可能會被指控破壞,後果嚴重。在父親被任命到這家工廠前不久,鍋爐房燃料用的三個油罐之一發生了火災。為此,當時的總工程師,也是個舊“專家”,被逮捕併發配到集中營去了,儘管起火的原因始終也沒能查出來。這個燒焦的、鏽蝕斑斑並且翹得彎彎曲曲的油罐就是可能發生的怠工事件的警示。工廠的消防隊長別列克列斯托夫總是千方百計地表現自己的盡職盡力,每天早晨都要來彙報工作。甚至每個星期天早晨,當我們全家在外廊上吃早飯時,他也會出現,一隻手放在制服帽簷上,正步走過花壇和草坪。當他走到近前時,聲音洪亮,按照軍人的方式報告道: “請允許向您報告,工廠裡一切正常。消防隊長別列克列斯托夫。” “您這是幹嘛,”父親對他說,“幹嘛這麼正式?請坐下來,喝一杯茶……” “不可以。我正在值班。我走了!” 他踩著鞋跟轉過身去,邁著同樣的正步,沿著一條直線離開莊園。每天早晨都會上演這一幕。別列克列斯托夫一次也沒有接受邀請喝茶,父親稱他是個真正的形式主義官僚。但是,父親終究沒有完全指望他,堅持每天晚上巡視廠區,檢查在門房值班的警衛等人員。 有一天夜裡,我被臥室外面母親的高聲呼叫、非同尋常的嘈雜聲和跑來跑去的腳步聲驚醒了。窗外是一片漆黑。也就是說,到天亮還有很長時間。為什麼父母親還沒有睡覺? 我光著腳下了床,走到門旁,略微開啟了一點。我的面前是一幅可怕的景象:父親穿著衣服,半躺在椅子裡。襯衣的衣領是解開的,襯衣和脖子上可以看見血跡。媽媽身披睡袍,坐在椅子上父親身旁,正在用一塊溼毛巾敷在父親的臉上。我放聲大哭,朝他們跑了過去。 “不要哭,”父親勸著我,“沒什麼大不了的。在廠裡檢查的時候,我在油罐旁邊看見了一個人。我喊了他一聲,可是那人卻跑了。我去追他。黑暗中沒有看見鐵梁,一下子撞上了。冷敷之後就沒事了……” 早晨,他像往常一樣去上班,訓斥了一通別列克列斯托夫。後者加強了夜間警衛,但父親並沒有停止夜間巡視,而鼻樑上的傷疤卻永遠留了下來。 我非常喜歡在工廠裡玩耍。這並沒有人禁止我。門衛們很快就習慣了,當我走過去的時候,他們一點也不在意。但不允許我到車間裡去。不過,行政樓裡我可是常客。紅色廠長和總工程師的辦公室並排在一起。一個大房間裡放著許多桌子,後面坐著厂部的員工,從這裡,高高的橡木門通往他們的辦公室。玻璃隔牆後面是打字間。這裡端坐著身穿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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