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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的流水聲分外悅耳。到了這裡,人不由的就靜下心來。
姬氏是文武世家,書房極其考究,筆墨紙硯分列,精美的雪梨木的書案靠在窗戶邊,比普通書案矮了一些,是父親特意按照昌夜的身高定製。滿壁都是書架,這些羊皮封面的古本書包羅永珍、應有盡有,本就是一筆財富。
父親從書架上抽下一本《五經註疏》。,笑著說,“練武修文,都是不可或缺的,你靜靜心,今天考《五經註疏》。”
“是,父親,”昌夜極其乖巧,長揖之後,和父親對坐。
南淮城是下唐國都,下唐則是宛州的大諸侯國。唐國本是天南的三大強國之首。可惜幽帝六年宮室裂變,王叔奪取了靠近中州的一半國土建立上唐國,下唐的兵勢立刻就衰弱了。不過繁華的都市還都在,國庫依舊殷實。宛州商會的勢力支援著下唐宮廷,所以在紛亂的時局下,下唐卻是少有的安定繁華局面,堰武尚文,用皇朝舊制取士,《五經註疏》是選賢的重要經典之一。
“《政典》曰:‘先時者殺無赦,不及時者殺無赦。’何也?”
“帝柔懷天下,所以用殺者,非好殺,不能不殺,”昌夜朗聲道,“用殺以嚇天下,是帝德。”
“兵殺者,陰堅之氣;治國者,陽合之道。以殺為德,不亦謬乎?”
“兒聞大鵬愛子,長而逐之,不許歸巢。健者展雛翅而飛天,羸者落土而死,是以得傳骨血。大鵬驅逐親子,莫非酷耶?然非如此,何得唳天之材?父心拳拳也。帝以兵殺之氣立威,而欲天下安睦,同此道也!”
“好一個父心拳拳!”父親大笑,“果然果然,昌夜不負我的期望。僅這一段,就可以寫就一篇文章。那些豪門子弟中怎麼有我們姬氏這樣的駿馬,國主若是再取士,憑你這番見識就足夠!”
“謝父親!”昌夜躬身拜了一拜,又轉著眼珠,“不過孩兒的劍術始終比不上哥哥……”
“笑話,”父親摸著他的頭,“你是棟樑之材,將來是要出將入相,難道真的親手揮舞兵戈?你哥哥不過叫他陪你練武,強身健體而已。不過兵家固然用計,一點武術不通,也是不行。武術上你不要想著和哥哥爭高下,市井中殺雞屠狗的人也用得好刀,難道你也要與他們相比?”
昌夜微微愣了一下,笑了起來:“孩兒明白了!”
“來,就以剛才的話,為文一篇。謄好之後我再為你去幾個世家的家主那裡找一找門路,我們姬氏能否復興,就要看你這匹駿馬了。”
“是。”
書房裡靜悄悄的,昌夜筆下如走龍蛇,父親欣慰的看著幼子,滿心安樂,對來日期期然滿是憧憬。一直過了半個時辰,他才悄悄開門出去,不願打攪了幼子文思。
一出門,他就正對上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長子懷裡抱著那柄高出他自己一尺的猛虎嘯牙槍,悄無聲息的站在門口。看見父親出來,長子退縮了一下,隨即倔犟地昂起頭和父親對視。視線兩相一錯,倒是父親移開了眼神。
“你來這裡幹什麼?”父親皺著眉,“弟弟在讀書。”
長子靜了半晌:“我對讀書沒興趣,我去練槍,剛好路過。”
他提著槍頭也不回的離去,父親盯著他的背影,重重的嘆了口氣。
父親是姬氏的家主,名謙正。
姬氏是胤朝大族,先祖和胤帝有血緣的關係。到了姬謙正的時候,在喜帝即位的奪嗣之亂中被牽連,被逐出帝都天啟,來到下唐安家。
在胤朝的貴族世家中,姬謙正為人低調,才華卻頗為出眾,馬下是文臣,馬上是武將,投擲金銖傷人的技法也是一絕。原本姬謙正自負才學,以為可以在下唐謀得官職,重振姬氏的威名。可惜下唐朝廷風氣與眾不同,喜歡任用少年,姬謙正自薦不成,只好轉而把希望寄託在兒子的身上。
他有兩個兒子,長子姬野是側室生的,幼子昌夜才是正妻的孩子。雖然更喜歡嫡出的昌夜,不過起初姬謙正也並不討厭姬野。他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開始討厭姬野了,也許是他性格太強,也許是他寡言少語,不會討人喜歡,不過還有一個特殊的原因,是姬謙正討厭他的眼睛。
無論是東陸的人還是北陸的蠻族,眼睛都不是純黑的,只有殤州古老雪山中的夸父才有純黑的眼睛,姬野的眼睛卻比一個夸父還要黑。那種純正的黑色使姬野的眼睛看起來極其的深。當別人看他的時候,姬野不象普通的孩子那樣會低下頭去,而是以一種冷冷的目光和對方對視。結果通常是成人也被姬野的目光嚇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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