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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來還怕阿媼連短途也不宜移動,此刻看來,決無妨礙。”朱文站起來說,“我現在就去找朋友,覓妥了地方,立刻就搬,你們在家準備吧!”
帶了孔石風的玉塊,朱文找到萬歲街萬歲亭——洛陽的建制,一街一亭,目標顯著。找到那裡一,果然姓秦;秦老者出來答話,看了信物,隨即很殷勤地把朱文迎了進去。
彼此見過了禮,朱文直陳來意,要求代覓一處清淨的地方,容衛媼養病。又說,侍奉的只有一個年輕女子;同時也表明了,這是件麻煩的事,因為衛媼的病可能會有變化,若或故世,請求代為殯葬,並且把那年輕女子送回長安。
“只就是這些事嗎?”秦老者問。
“是的。”朱文頓首答道:“實在是迫不得已,作此不情之請。千祈老丈垂憐成全。”
“小事,小事,你來看。”
說著,他把朱文曲曲折折地領入一處院落,屋瓦三楹,另有廚房井臺;靠西一道板門,開啟來恰是萬歲街一條小巷。
“此處如何?”
“好極了!”朱文感激異常,“請問賃金?”
“你不必管了。我自跟孔老弟算帳。”
江湖上就是如此,朱文也不再多說;唯有不斷稱謝,拜託照應。告辭回到東明亭,把情形一說,大家都覺得十分高興;隨即結算了宿錢,僱來三輛車子,移居到萬歲街。秦老者親自來照料了一會,又派了一名婢女來幫忙;諸事順手,半天的工夫便都安頓好了。
朱文便又出門去僱一輛長行的安車。回到萬歲亭才對緹縈說道:“明天一早就動身!”
原來心掛兩頭,日夜惦念著爹爹,真的要動身了,卻又似有戀戀不捨之意:“這麼匆促!”
“早去早回,大家安心。”
這話恰正說到衛媼和燕支的心裡;其實也不算匆促,至少還有半天話別的工夫,這一下午,大家圍在衛媼身邊談著別後的一切,彼此都為對方著想,一再叮嚀保重,直到深夜方始歸寢。
睡得不多一刻,緹縈便就醒了。心事如潮,再不能重尋好夢。一閉上眼,只見朱文的臉懸浮在空中,細細看去,似乎小別再見,開顏已改,多了些風塵憂鬱之色,但眉間嘴角,卻顯得更堅毅、更深沉、更耐人尋味,並且更可信賴了。
想到衛媼那一番無言的深意,她頓覺臉上發熱;此時心問口、口問心,到底是不是像燕支所說的,“口中不言,心裡千肯萬肯”?不是,她自己可以跟自己發誓,決沒有什麼“千肯萬肯”的意思,然而她也無法對自己否認“不肯”。
那麼到底該如何呢?她嘆口氣,自己恨自己優柔寡斷,思前想後,每每空費心思,徒然自苦。最使她自己不解的是,她始終想不出朱文有什麼不能為自己所容忍的缺點,但總覺得嫁了給他,於心不甘。這是什麼道理呢?
也許是因為爹爹的緣故!他曾為爹爹所深惡痛絕,現在對他的想法雖已改變了,但是當初爹爹在她面前批評他的話,卻是她永遠不能忘記的。只怕要等這些話有一天能淡然置之了,那不甘之心才會消失。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陡然發覺,窗外已露曙色;同時聽見有響動的聲音,等她起身開門出來,燕支亦正揉著倦眼,朱文則已穿戴整潔在料理行李了。
行李不多,最要緊的是那一囊珍寶,朱文叫緹縈貼身收藏——一路上,這就是她的唯一的任會,此外都歸朱文負責。等車子一到,裝好了一副寢具,一件箱籠;緹縈淚眼盈盈地辭別了衛媼,又重託了燕支,互道珍重,才依依不捨地上車而去。
朱文依舊騎著他的那匹馬,帶著小小一個行李捲,在前走著。一路走,一路在想,昨天所告訴衛媼的那套話,純是為了安慰病人而編出來的;事實真相,一直沒有機會跟緹縈說。如果她也把那些假話信以為真,則將來的失望會變成極沉重的打擊,應該早早跟她說明白。
於是到了中午打尖的時候,他說:“長安的情形,你怕還不知道……”
“啊,怎麼?”緹縈驚惶失措地,把一碗湯潑翻了。
一看她這樣子,朱文心往下一沉,要他說出真相來,比什麼都難,但要不說卻又不可。一時愣在那裡,好久作不得聲。
話雖沒有,那態度已明白顯示,決非好兆,緹縈越發著急,不斷地催問著:“你說嘛,長安怎麼樣?”
“你這種一片樹葉子掉下來,就像要打破頭的樣子,我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緹縈長長舒了口氣,自己告訴自己,必須咬緊牙關,承當一切,便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