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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烈凝神思索片刻,又問道:“曾經,風晉皇朝回贈南漠國一副畫,聽使者回來描述,稱獻畫之人便是當時的樓婉儀。聽聞樓婉儀邊畫邊舞,舞姿精湛,畫工超絕,一柱香內畢罷,不知是否如此,亦不知是否是姑娘本人?”
煙落訝異他竟是知曉得如此清楚,心中不免懷疑起他的身份來,口中仍是謙虛道:“雕蟲小技而已,不植一提。風晉皇朝才女輩出,會此雕蟲小技之人比比皆是,不足為奇。”
“雕蟲小技……”南宮烈輕喃道,眸中原本暗沉的輝色,突然如星波浩浩流轉。一曲畫舞,怎會是雕蟲小技呢,普天之下,他只見過司凝霜作此一舞。一舞如驚鴻,驚破當空皓月的輝映,他猶記得,那時的她秀髮飛揚,裙襬如旋開的花,舞於那冰涼的萬人臺之上,一任秋露侵染她月白的羅抹。玉綾罩紗,如煙霧一般,婉如游龍,翩若驚鴻,待舞畢,腳下一幅巨大的牡丹百花圖已是成就。驚豔全場,震驚全場。而樓婉儀相贈南漠國的山河落日圖,他親眼見過,那行雲流水般的大氣,精湛絕倫的技藝,他幾乎能想象出當時的盛況,會是多麼令人震驚。
夜色漸漸褪去,似一分分緊迫的催促,天,就快亮了。
煙落斂一斂衣裙,含著得體大方的微笑福身道:“月亮西沉,再過一個時辰,天都要亮了。我先告辭了,煩請告知東儀殿如何走。”
南宮烈怔怔自回憶之中回神,輕輕一笑,遙遙一指指向西南方向道:“你順著湖邊一直往前走,在第一處岔口左拐,再穿過落葉林,便到了。這個還你。”他將手中玉簫交還至煙落手中,神色已然是恢復身側潺潺湖水般的寧靜。
煙落淺笑著轉身,隨著她的走動,衣裙飄擺紛飛,在夜風之中,翩翩如一隻晶瑩亮翼的蝶兒,靜夜裡落花芬芳簌然,那樣的婉轉委地,輕揚飄逸,偶爾落下一片至她纖弱的肩頭,卻又立即翩飛而起,飄向不知名的遠方。
南宮烈久久站立,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直至不復可見。心中卻有一念愈發強烈,那樣清晰的強烈使得他的心簌簌跳動著,幾乎剋制不住要躍出喉。
關於風晉皇朝這位傳哥皇后的來歷,他自是聽過不少,自從澈兒將她從風晉皇朝帶回,各種流言紛飛,傳的是沸佛揚揚。好似聽聞她的母親是歌伶出身,一名風塵歌姬能生出這般不凡的女兒來麼?
她長的這般像司凝霜,甚至連那淡漠疏離的氣質也十分相似,同樣的多才多藝,同樣的畫舞,會是巧合麼?還有那支玉蕭“相守”,又怎會在她手中,當如何解釋呢?她會不會根本就不是那名歌伶的女兒?她,會不會是司凝霜的女兒?會麼?
長眉深深擰起來,有些事,他需要去確認清楚,方才他忘了問她的年齡,澈兒要娶她為王后,應當會知曉她的生辰八字。
轉身離去,波光瀲灩的湖水流光之中清晰地倒影著他略顯滄桑的浮影……
數日後的一夜,天空中正下著泠泠細雨,秋衣更濃。
深廣的殿宇之中有清冷的寒香,似乎是遠遠廊下的玉蕊菊花開了,疏冷的香氣被冷風冷雨一浸,愈加有冷豔的氣息。
煙落靜靜坐於長窗之下,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手中早已是涼透了的茶水,心神不寧,神情怔忪,昨天她聽宮女私下議論,道是風晉皇朝那邊,風離御已是兵臨晉都城下,展開了一輪又一輪的進攻,涼州與靈州亦是兵起,一時間是戰火紛飛,異常激烈,成敗皆在此一舉。身處南漠的深宮,她不知外邊的戰況鉅細,心中難免有些著急。
怔忪的瞬間,只聽得“吱呀”一聲悠長,殿門似被緩緩推開,死深而來,風離澈不過是著家常青緞錦袍,繡著纏繞延伸的雲龍紋,他一步一步走進來,落地聲聲悶如驚雷,他便是帶著殿外那樣疏冷的香氣緩步踏進。
那樣凝重暗沉的臉色,令煙落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風離澈輕輕“嗯”了一聲,側首,冷眸向身後的宮女一覷,身後一名隨侍的宮女立即畢恭畢敬地端上一盞玉盤,玉盤之中似是盛放著一碗黑漆漆的藥汁。那名宮女將藥端至煙落的面前的案几之上,隨即斂衣福身退出了殿外,並將殿門輕輕合上,可那樣輕合而上的搭扣聲,卻令煙落的心中根狠一震。
她的心,一分,一分,冷了下去。
面前的白玉瓷碗,玲瓏剔透,黑白分明,裡面的藥汁,漆黑不見底,偶爾有一兩點尚未過濾去的渣滓漂浮其上,刺鼻濃郁的氣息,幾欲另人作嘔。
隱隱知道他要做什麼,煙落緩緩垂下雙手,緊緊絞住衣襬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