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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什麼呢?我哪裡懂什麼“科學方法”。幸而在高中讀過一年邏輯,遂將邏輯的內容拼拼湊湊,寫成了一篇答卷,洋洋灑灑,頗有一點神氣。北大英文考試也有特點。每年必出一首舊詩詞,令考生譯成英文。那一年出的是“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所有的科目都考完以後,又忽然臨時加試一場英文dictation。一個人在上面念,讓考生整個記錄下來。這玩意兒我們山東可沒有搞。我因為英文單詞記得多,整個故事我聽得懂,大概是英文《伊索寓言》一類書籍抄來的—個罷。總起來,我都寫了下來。倉皇中把suffer寫成了safer。
我們山東趕考的書生們經過了這幾大災難才彷彿井蛙從井中躍出,大開了眼界。瞭解到了山東中學教育水平是相當低的。
2003年9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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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提心吊膽的一年(1)
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舊事重提,好像是撿起一面古鏡。用這一面古鏡照一照今天,才更能顯出今天的光彩煥發。
20多年以前,我在大學裡學習了四年西方語言文學以後,帶著滿腦袋的荷馬、但丁、莎士比亞和歌德,回到故鄉母校高階中學去當國文教員。
當我走進學校大門的時候,我的心情是複雜的。可以說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喜的是我終於抓到了一個飯碗,這簡直是絕處逢生;懼的是我比較熟悉的那一套東西現在用不上了,現在要往腦袋裡裝屈原、李白和杜甫。
從一開始接洽這個工作,我腦子裡就有一個問號:在那找飯碗如登天的時代裡,為什麼竟有一個飯碗自動地送上門來?我預感到這裡面隱藏著什麼危險的東西,但是,沒有飯碗就吃不成飯,我抱著鋌而走險的心情想試一試再說。到了學校,才逐漸從別人的談話中瞭解到,原來是校長想把本校的畢業生組織起來,好在對敵鬥爭中為他助一臂之力。我是第一屆甲班的畢業生,又撈到了一張一個著名的大學的畢業證書,因此被他看中,邀我來教書。英文教員滿了額,就只好讓我教國文。
就教國文吧。我反正是瘸子掉在井裡,撈起來也是坐。只要有人敢請我,我就敢教。
但是,問題卻沒有這樣簡單。我要教三個年級的三個班,備課要顧三頭,而且都是古典文學作品。我小時候雖然念過一些《詩經》、《楚辭》,但是時間隔了這樣久,早已忘得差不多了。現在要教人,自己就要先弄懂。可是,真正弄懂又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現在教國文的同事都是我從前的教員,我本來應該而且可以向他們請教的。但是,根據我的觀察,現在我們之間的關係變了:不再是師生,而是飯碗的爭奪者。在他們眼中,我幾乎是一個眼中釘。即使我問他們,他們也不會告訴我的。我只好一個人單幹。我日夜抱著一部《辭源》,加緊備課。有的典故查不到,就成天半夜地繞室彷徨。窗外校園極美,正盛開著木槿花,在黑夜中,陣陣幽香破窗而入。整個宇宙都靜了下來,只有我一人還不能寧靜。我彷彿為人所遺棄,很想到什麼地方去哭上一場。
我的老師們也並不是全不關心他們的老學生。我第一次上課以前,他們告訴我,先要把學生的名字都看上一遍,學生名字裡常常出現一些十分生僻的字,有的話就查一查《康熙字典》。如果第一堂就唸不出學生的名字,在學生心目中這個教員就毫無威信,不容易當下去,影響到飯碗。如果臨時發現了不認識的字,就不要點這個名。點完後只需問上一聲:“還有沒有點到名的嗎?”那一個學生一定會舉手站起來。然後再問一聲:“你叫什麼名字呀?”他自己一報名,你也就認識那一個字。如此等等,威信就可以保得十足。
這雖是小小的一招,我卻是由衷感激。我教的三個班果然有幾個學生的名字連《辭源》上都查不到。如果沒有這一招,我的威信恐怕一開始就破了產,連一年教員也當不成了。
可是課堂上也並不總是平靜無事。我的學生有的比我還大,從小就在家裡念私塾,舊書念得很不少。有一個學生曾對我說:“老師,我比你大5歲哩。”說罷嘿嘿一笑,我覺得裡面有威脅,有嘲笑。比我大5歲,又有什麼辦法呢?我這老師反正還要當下去。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那提心吊膽的一年(2)
當時好像有一種風氣:教員一定要無所不知。學生以此要求教員,教員也以此自居。在課堂上,教員決不能承認自己講錯了,決不能有什麼問題答不出,否則就將為學生所譏笑。但是像我當時那樣剛從外語系畢業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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