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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一個證明。正誼雖“破”,風景卻美。背靠大明湖,萬頃葦綠,十里荷香,不啻人間樂園。然而到了這裡,我算是已經越過了童年,不管正誼的學習生活多麼美妙,我也只好擱筆,且聽下回分解了。
綜觀我的童年,從一片灰黃開始,到了正誼算是到達了一片濃綠的境界——我進步了。但這只是從表面上來看,從生活的內容上來看,依然是一片灰黃。即使到了濟南,我的生活也難找出什麼有聲有色的東西。我從來沒有什麼玩具,自己把細鐵條弄成一個圈,再弄個鉤一推,就能跑起來,自己就非常高興了。貧困、單調、死板、固執,是我當時生活的寫照。接受外面資訊,僅憑五官。什麼電視機、收錄機,連影兒都沒有。我小時連電影也沒有看過,其餘概可想見了。
今天的兒童有福了。他們有多少花樣翻新的玩具呀!他們有多少兒童樂園、兒童活動中心呀!他們餓了吃麵包,渴了喝這可樂那可樂,還有牛奶、冰激凌;電影看厭了,看電視;廣播聽厭了,聽收錄機。資訊從天空、海外,越過高山大川,紛紛蜂擁而來,他們才真是“兒童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可是他們偏偏不知道舊社會。就拿我來說,如果不認真回憶,我對舊社會的情景也逐漸淡漠,有時竟淡如雲煙了。
今天我把自己的童年儘可能真實地描繪出來,不管還多麼不全面,不管怎樣掛一漏萬,也不管我的筆墨多麼拙笨,就是上面寫出來的那些,我們今天的兒童讀了,不是也可以從中得到一點啟發,從中悟出一些有用的東西來嗎?
1986年6月6日
。 想看書來
我的小學和中學(1)
小引
最近幾年,我逐漸注意到,校內外的許多青年朋友對我的學習歷程頗感興趣。也許對我的小學和中學更感興趣。在這方面,蔡德貴先生的《季羨林傳》和於青女士的《東方鴻儒季羨林》,都有所涉及,但都由於缺少資料語焉不詳。我自己出版了一部《留德十年》,把在哥廷根大學的學習過程寫得比較詳細。另一部書《清華園日記》即將出版,寫的是四年清華大學讀書的情況。至於小學和中學,前後共有十幾年,都是在濟南上的,除了在一些短文裡涉及一點以外,系統的陳述尚付闕如。這似乎是一件必須加以彌補的憾事。
我現在就來做這件事情。
我在濟南共上過五所中小學,時間跨度是從1918年至1930年,絕大部分時間是軍閥混戰時期,最後兩年多是國民黨統治,正是人民生活最不安定的時期。我敘述的主要物件當然會是我的學習情況,但是其中也難免涉及社會上的一些情況。這對研究山東現代教育史的學者來說當然會有些用處,即使對研究社會史的人也會有些參考價值。
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來寫這樣的文章呢?
原因就在眼前。我今年已經是九個晉一。查遍了季氏家譜,恐怕也難找出幾個年齡這樣老的人。可是我自己卻並沒有感受到這一點。我還正在“老驥伏櫪,志在萬里”哩。從健康情況來看,儘管身體上有這樣那樣的病——我認為,這是正常的;如果一點病都沒有,反而反常——,但沒有致命的玩意兒。耳雖半聰,目雖半明,但腦袋還是“難得糊塗”的,距老年痴呆症還有一段距離,因此,自己就有點忘乎所以了。總認為,自己還有很多題目要做,比如佛教史上的大乘起源問題,稍有點佛教常識的人都會知道,這是一個重大的課題。但是,中國以及世界上其他一些國家研究佛教史的學者無慮數百人,卻沒有哪一個人對大乘起源問題能講出一個令人信服的道理來,多數是隔靴搔癢,少數甚至不著邊際。我自己想彌補這個缺失有年矣,已經積累了一些資料。最近我把資料拿出來看了看,立刻又放下,不由得嘆上一口氣,好像晚年的玄奘一樣,覺得辦不到了。再像七八年前那樣每天跑上一趟大圖書館,腿腳已經不靈了;再看字極小的外文參考書,眼睛也不濟了。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只有廢書興嘆,即使志在十萬裡,也只是一種幻想了。
可我又偏是一個閒不住的人,每天不寫點什麼,不讀點書,靜夜自思,彷彿是犯了罪。現在,嚴肅的科研工作既然無力進行了,但是記憶還是有的,而且自信是準確而且清晰的。想來想去,何不把腦袋裡的記憶移到紙上來,寫一寫我的小學和中學,彌補上我一生學習的經歷呢?
這就是我寫這幾篇文章的原因。以上這些話就算是小引。
回憶一師附小
學校全名應該是山東省立第一師範附屬小學。
我於1917年陰曆年時分從老家山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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