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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娘說:“只要你需要人幫忙,不管什麼時候兒,就去叫小喜兒來幫你。她是一個鄉下的粗笨丫頭。人倒蠻老實,也願意學習。你若願教她,我倒很想教她來跟你學學規矩禮貌。”
雪花向曼娘道謝,覺得曼娘謙虛溫和。曼娘看見平亞累了,說她要走,但是平亞說:“妹妹,你不要走。”桂姐走到床邊兒問平亞是不是要喝湯,可是平亞說:“你叫妹妹不要走,她若是走了,我什麼都不吃。”
桂姐說:“曼娘,你等他吃完再走吧。”
曼娘不能推脫,所以雪花又到後屋去。曼娘聽到水聲,湯勺兒聲、碗聲,準備食物的聲音,覺得很舒服。雪花確是很聰明,既不拒絕曼娘幫忙,她來幫忙也不笑她。曼娘叫雪花把銀耳端出來,她還正往後屋打量的時候兒,聽見平亞忽然叫:“妹妹!妹妹在哪兒?她走了?”
她跑回去又站在他一旁。
平亞說:“你若走,我什麼東西也不吃了。”
桂姐說:“妹妹還在這兒。她總得回去睡覺哇。她經過這麼老遠的一段路途,今天下午才到,你得叫她回去歇息歇息才對。”
平亞問:“你不會再走吧?”
曼娘說:“平哥,你放心。我現在就住在你們家,我會再來看你的。”
這樣,過了一會兒,曼娘才離開,由雪花打著燈籠陪送回去。在路上,因為雪花悉心伺候平亞,曼娘又私下向雪花道謝。然後曼娘覺得自己真是愚蠢,不該說那種話,不過雪花對曼孃的高雅溫和的態度十分傾倒,高高興興的說明天見,就分手了。
雪花一回去,桂姐立刻去把最後的情形去稟告曾太太,並且又說,平亞說曼娘要走開,他就什麼東西也不吃。到底怎麼辦呢?若照平亞的心願叫曼娘伺候他,當然不行,而且曼娘也不肯不顧些規矩禮教兒。情形是非常麻煩的。她們想來想去,一行婚禮,就什麼都對了,她倆打算明天向曼娘她母親提這件事。
曼娘覺得這次別後重逢,是完全成功。她現在有資格跟平亞多說話,多做事,多聽平亞對她一往情深的吐露,她剛一來就能這樣兒,遠非她的預料。她在床上躺了幾個鐘頭,不能入睡,想當天晚上她之所見,平亞所說的每句話,所做的每一個姿式,一件一件的在心裡想。
第二天早晨,事情進行得很快,曼娘吃完了早飯,在院子裡家廟南邊的空地上剛剛漫步了一會兒,就有一個女僕走到旁門告訴她木蘭來看她,她連忙跟小喜兒走回屋去。木蘭正在她這院子裡的客廳坐著,跟曼孃的母親說話。木蘭變得太多,曼娘幾乎認不出來了,因為現在不但長了好多,而且比在山東時穿得華麗得多。在曾府這種富貴之家,木蘭顯得莊嚴華貴,她的口音那麼自然悅耳,態度那麼從容愉快,正是北京的大家閨秀的樣子。已經不再是曼娘當年看見的那副災民難童的樣子了。她的目光神氣,當然還是老樣子,曼娘一進屋,在她這位女友臉上仔細一打量,她正咬著下嘴唇,彷彿她也正在打量老朋友曼娘之時,正在咬住嘴唇,是怕壓制不住心頭的狂喜衝動,會跑過來把曼娘抱住一樣。木蘭看見曼娘也變了那麼多,頗為吃驚。二人猶豫了一下兒,木蘭喊道:“噢,冤家,我想你等你,都快想死等死了。”
木蘭可以做出頑皮的樣子,曼娘就不行。只是很熱情的歡呼道:“木蘭!”她真對木蘭的派頭兒有點兒害怕。倆人走近後,曼娘說:“你是不是還是木蘭呀?”拉著她的手走進臥房去。
木蘭說:“聽說你來了,昨兒晚上連眼都沒合。今兒早晨一大早就起來穿衣裳打扮。媽問我是不是要和人私奔。”
曼娘漸漸對木蘭失去了恐懼,對她好像個大姐一樣。木蘭還是比曼娘矮,她仍然是曼娘可以吐露心頭話的知己。在這種新奇的北京城,木蘭來了,曼娘從她身上才獲得了力量和安慰。曼娘說:“咱們等了好久才得見面,但是從來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相見哪。”
木蘭問:“平哥怎麼樣了?”
曼娘又羞紅了臉,遲疑了一下兒才說:“今天早晨我媽叫小喜兒去問,雪花說他睡得很好。”
木蘭說:“你不知道上個禮拜我們多麼害怕……你見過他了沒有?”曼娘不出聲,好像沒聽見問她一樣。
木蘭又接下去說:“等一下,咱兩一塊兒去看他。”“你得先問問太太。你要知道我現在的處境多尷尬。若得不到允許,我是不能去看他的。因為那樣背乎禮教,別人會說話。”
桂姐忽然闖進屋來喊道:“木蘭,你的好朋友終於來了,我看得出來,你比月亮從天上掉在你懷裡還高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