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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成變了臉色。他目光炯炯,又向扶幾膝行一步。
“治部,不要再說了。”秀吉又阻止他,“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你想想看,若讓你處置居士,世人會怎麼說?他們會說利休和治部爭寵,互進讒言。這樣的話,你還有可為嗎?所以……”說著,秀吉壓低了聲音,“我接納你的意見,但是此事始終由我來裁斷,你裝作一無所知。這不是為你考慮嗎?”
秀吉言已至此,三成也不能再說什麼了。在側近之人中,三成的腦筋是轉得最快的,所以今夜他打算就此打住:“大人見諒。”
“可明白了?”
“刻骨銘心。”
“不只是利休,你不能和任何人起衝突。”
“可是,利休仗著是茶道宗師,連對大人都要說三道四,這……”
“我知道。因此才讓他準備初八的茶會,以作試探。哈哈。這點小事還難不住秀吉。你在旁學著就是。”
但三成似乎達到了目的。因為,秀吉從那以後,越來越注意利休,去澱城見澱夫人、去皇宮參見天皇時,也未曾忘記此事。
初八的茶會如期在書院舉行。
客人是球主座和宗湛,飾臺上掛著天神的名號,席上擺放著青瓷香爐、古銅花瓶,旁邊有一個臺子,上放風爐、霰釜、金水瓶、金茶勺、竹擱板等物。古銅花瓶裡養一株小車草。起初擺放的都是黑茶碗,後來考慮到秀吉不喜黑色,遂換成了瀨戶的茶碗。
茶會開始時,秀吉狀似隨意地跟利休說了些話,但並非無心之言。他打算若無其事地從他在北野大茶會上看到阿吟,並喜上她說起。茶席上的利休突然聽到這話,不知會如何狼狽?對喜歡說笑的秀吉而言,這是個有趣之極的計劃。可是,三成已事先聽說了,因此並無特別有趣之感。
“哦,居士啊。”秀吉手裡拿著茶碗,聲音生澀得連他自己都生厭。利休平靜地抬起頭。他正視秀吉時,眼神總是很平靜。秀吉想到這一點,聲音變得更生硬了。
“我今日有一要求。”
“很榮幸,大人有何事?”利休如果表現得稍微緊張些就好了,可是他相當冷靜。
“畢竟是此道高手。”秀吉轉頭看著宗湛,似有些尷尬,“各位也聽聽吧。其實,我白活了這麼大歲數啊……”伴著乾巴巴的笑,他臉紅了。
“在下洗耳恭聽,大人向居士要的,一定是名品。”宗湛小心地放下杯子回答。
“不是茶具!”秀吉慌忙搖手,“去年的北野大茶會上……”
“是,那個時候……”
“我記得曾經走到宗安的席前。”
“萬代屋先生的席前,對對,我想起來了!棋盤格子門上垂下繩簾,還裝飾著村田珠光的拋頭巾茶罐,很有意思啊!”
“不不。這種事,我並不很在意。”在宗湛的引導下,秀吉終於能自在地說話了。
“那宗安必頗遺憾。他說過,如果大人喜歡那個元朝的茶碗,他會獻上。”
“不不,我有太多的名器,可是,那個席上卻有我所沒有的。”秀吉故意轉頭問利休,“那是……什麼呢,利休居士?”
“哦!在下一無所知。”利休淡淡地說完,舉起筷子。
“居士啊!那其實就是宗安之弟宗全的遺孀啊!”
“啊!阿吟?”宗湛瞪大了眼晴。利休當然也應大吃一驚,可他似根本不為所動。
“我也很奇怪!那個時候,阿吟只是規規矩矩跪在地上,抬頭看了我一眼。可是,自從那次起,她的模樣就無法從我心中抹掉了。我已有澱夫人、松丸夫人等,她們都很尊貴。可是,阿吟有她們所沒有的,和忠興的夫人又不同,纖柔而溫和,堅強而優雅,華貴而樸實。我一直不知世上有這樣不凡的女子……可是,由於小田原的戰事,一直沒機會提出此事。不過,現在天下已定,我就向居士提出來,把阿吟送到我身邊吧!”秀吉說著,逐漸陷入迷戀上阿吟的錯覺中。
秀吉若真心想要阿吟,定會不擇手段,但他想試試利休之心。這樣一來,若被利休拒絕,關白的臉該往哪兒擱?因此秀吉語氣強硬,就是非讓利休答應不可。
“這不是開玩笑!”秀吉認認真真道,“到了我這個年紀,知道什麼是戀慕,因此問過宗安,他說阿吟已和萬代屋沒有關係了。雖然她乃是萬代屋的遺孀,可是宗全已故去,她便只是利休的女兒了,讓我來和居士談!居士啊,我秀吉很想……把阿吟給我吧!”
利休並不吃驚。
“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