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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的猙獰而貌。
巴比持的手指在那些發亮的大輪小輪上活動著,機器的肚子裡發出隆隆的響聲。一道利劍般的白光,突然射在教堂的西山牆上。人們一陣歡呼,隨即是一片拉凳子的聲音。眾人都追著白光轉了身。那道白光起初照在剛剛從土裡挖掘出來、重新釘在十字架上的棗木耶穌的臉上。這個神聖的偶像已經面目全非,眼睛的部位生出一棵黃色的小靈芝。巴位元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堅持要在教堂舉行婚禮。白天,基督用生長著靈芝草的眼睛注視著他與上官念弟喜結良緣,晚上,他用電的靈光照射著基督的眼睛,使那棵靈芝上冒出了白煙。白光下移,從耶穌的臉到耶酥的胸,從胸到腹,從腹到那被中國木匠處理成一片荷葉的陰處又下移至腳尖。白光終於射到那塊掛在灰色山牆上的長方形的、鑲著寬寬的黑邊的白布上。白光抖動著縮排白布的黑框裡,又抖了一下,溢位一些,最後完全穩住。這時,我聽到機器裡發出雨水從房簷下快速流下的嘩嘩聲。
“關燈!”巴位元大聲喊。
吧喀一聲響,房樑上的電燈全部熄滅。我們突然沉浸在黑暗中。但那道從巴位元的魔怪機器裡射出的白光卻變得更加白、更加亮。一群群的小蟲子在白光中飛舞著,一隻白蛾子在白光中莽撞地飛行,白布上立刻顯出那白蛾的被放大了許多倍的清晰的大影子。我聽到黑暗中一片歡呼,也不由地隨著嗷了一聲。我果然看到電的影子了。這時,一個人的頭突然出現在白熾的光柱裡。那是司馬庫的頭。他的兩片耳輪被白光穿透,能看到血在他的耳朵裡迴圈。他的頭轉動著,臉對著光的源頭,光把他的臉擠扁了,他的臉白得像一張透明的紙。白布上映出他的巨大的單薄的頭。黑暗中又是一陣歡呼,我參與了歡呼。
“坐下!坐下!”巴位元惱怒地喊叫著。這時一隻纖纖的白手在光裡閃動一下,司馬庫的大頭沉沒了。山牆上響起了噼噼叭叭的聲音,白布上跳動著一些黑斑點,好像在放槍。音樂聲從懸掛在白布旁邊的黑匣子裡漏出,有點像胡琴聲,有點像嗩吶聲,但都不是,樂聲扁扁的,像從漏勺裡擠出的扁平的、連綿不斷的綠豆粉條。
一些白色的、彎彎曲曲的字型,出現在白布上,一行一行的、或大或小地、從下往上流動。我們歡呼。常言道:水往低處流。可這些洋文,竟然具備了與水相反的特性,從低處往高處流。它們流出白布,消失在黑暗的山牆上,明天,如果刨倒教堂山牆,能不能把那些鑽到牆裡去的洋文摳出來呢?我胡思亂想著,白布上出現了一條河,河水嘩嘩流淌,河邊有樹,樹上有鳥,鳥在跳躍,鳴叫。我們張著嘴,都呆了。忘記了歡呼。後來出現了一個揹著槍的、敞開著寬闊的胸膛、胸膛上長著毛的男人。他嘴裡叼著煙,那菸頭兒竟然冒煙,他鼻孔裡竟然也冒出煙來,天老爺,奇了。一隻狗熊從樹林裡鑽出來,向著那男人撲去。教堂響起女人的尖叫聲和拉動槍拴的響聲。一個人又突然出現在光柱裡,又是司馬庫,他握著左輪子手槍,想射殺狗熊,但狗熊卻在他背上破碎了。
“坐下,坐下,”巴位元大叫著,“蠢貨,這是電影!”
司馬庫坐下後,那隻狗熊已經躺在白布上死了,它的胸脯上,淌著綠油油的血,獵人坐在死熊旁邊往槍裡壓子彈。
“狗孃養的,好槍法!”司馬庫大叫著。
白布上的獵人抬起頭來,咕嚕了一句我聽不懂的話,然後輕蔑地笑笑。他甩槍上肩,把食指塞進嘴裡,吹了一個響亮的呼哨。哨聲在教堂裡迴盪。一輛馬車沿著河邊的土路賓士而來。拉車的馬驕傲蠻橫,但顯得有點傻。車上的挽具好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車轅上站著一個女人,長髮飄飄,但看不出顏色。她大大的臉盤,凸出的額頭,美極了的眼睛,睫毛彎曲,像貓的鬍子一樣黑,一樣硬。那嘴,大極了,嘴唇黑亮。我感到她很浪蕩。她的乳房猖狂地跳動,宛若兩隻被夾住尾巴的白兔子。她的乳房肥胖臃腫,超過了上官家所有的乳房。她趕著馬車,對著我飛馳而來,讓我心中滾燙,嘴唇發癢,雙手出汗。我猛地站了起來,但隨即便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按住腦袋,逼坐在板凳上。回頭看,那人大張著嘴,臉是陌生的。他的身後、擠滿了人,還有許多人,塞住了大門口。有的人幾乎掛在教堂的門楣上。外邊的大街上吵吵嚷嚷,許多人還在往裡擠呢。
那女人停住馬車,從車轅上跳下。她撩起裙子,閃爍著雪白的大腿,吆喝著,肯定是喊那個男人,喊著,奔跑。果然是喊他,他不理死狗熊了,扔了槍,迎著那女人跑。女人的臉,眼睛,嘴,白牙,起伏的胸脯。男人的臉,濃眉毛,鷹眼,油亮的絡腮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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