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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上二樓,映入眼簾的情景讓我倒吸一口冷氣。即使一場颱風也不會帶來這樣的後果。那簡直是一場浩劫後才可能出現的慘烈景象。蘇菲的房間像被翻了個底朝天,衣櫥洞開,有如空中樓閣,床也被拆掉了,壁櫃翻得一片狼藉。地上滿是碎報紙。書架也空了,唱片一張不剩。除了一些碎紙片外,屋裡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只有留聲機是個例外,毫無疑問是因為太大太笨重而無法搬走。它還原封不動放在桌子上,海頓的音樂就來自那兒。我一陣心慌,就像我呆在音樂廳裡而所有觀眾都突然神秘消失了一樣。幾步外的內森的房間情形完全一樣。每樣東西都被動過。雖然還未拿走,卻都打好包放進紙箱待運。走廊裡又熱又潮,即使在夏天也熱得出奇——這更增加了一份使人困惑的懊惱。我完全被淹沒在這種情緒之中——突然,我想到這兒一定爆發了一場戰爭。這時,我看見莫里斯蹲在一個角落裡,正聚精會神地擺弄一臺冒著熱氣的取暖裝置。
“它一定是偶然開啟的,”他解釋說。看見我走過去,他站起身來。“一定是內森剛才無意中開啟的,他當時正要拿他的箱子和別的東西。好了,你這狗屎。”他胡亂弄著那機器,踢了它一腳,說,“這下好了。”那暖氣機發出噝噝的聲音。莫里斯·芬克用他那雙無神的眼睛看著我。我以前真沒注意到他長得像一個齧類動物。“這地方有好一陣子就像一個布穀鳥飼養場。”
“那蘇菲……”
“她——她哭得眼珠都快掉下來了。一直在哭。他們倆打點好行李,他尖聲叫罵著她是個婊子,妓女,蘇菲像孩子似的嚎啕大哭。真叫我噁心!”他停了下來,嚥了咽口水,又慢慢講起來。“我沒有意識到他們收拾行李是準備永遠離開,後來他從欄杆下看見我,問耶塔在哪兒。我說她到泰斯敦島看她姐姐去了。他扔給我三十元錢說是房租,是蘇菲和他的。這時我才意識到他們不打算再回來了。”
“他們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問,失去親人的令人窒息的失落感一下子襲遍全身。我差點暈倒過去。“他們留下地址了嗎?”
“我看見他們朝兩個不同的方向走了。”他不耐煩地說,“他們收拾好東西后下了樓。這是二十分鐘前的事。內森給了我一元錢,讓我幫忙把行李拿下樓,還讓我照看那臺留聲機。他說他以後回來取,還有一些箱子。然後我們把行李全搬到街上。他讓我去街角處攔兩輛計程車。等我叫了車回來,他還在對她大吼大叫。我對自己說:”唔,至少這次他沒打她。‘但他像個瘋子似的一個勁地吼她。天哪,他說了些什麼呀!“
“什麼?他說什麼?”
“他罵她是妓女。一遍又一遍地問她一些奇怪的問題,問她為什麼能在奧斯威辛活下來。他這話什麼意思?”
“罵她……”我不禁打了個咧咀,差點說不出話來。“後來呢?”
“後來他給她五十元錢——好像是吧——告訴司機把她送到曼哈頓的什麼地方,一家飯店!我想是的,我記不清是哪裡了。他說了一些他不用再見到她是多麼開心之類的話。我還從未聽過有人哭得像蘇菲這樣悽慘。不管怎麼說,她走了以後,他把行李放進另一輛計程車,朝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弗蘭特布西大街的方向去了。我想他一定是到森林山他哥哥那兒去了。”
“走了,”我喃喃地說,又感到一陣強烈的震動。
“永遠地走了,”他說,“我是說永遠清靜了。那傢伙是個假人!但是蘇菲——我真為蘇菲難過。蘇菲是個好女人,是吧?”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輕柔的海頓將那間被遺棄的可愛房間裝滿抑揚憂鬱的樂音,更增添了我的空虛和失落感。
“是的,”我終於說道,“我知道。”
“奧斯威辛怎麼啦?”莫里斯·芬克問。
第九章 受害者和幫兇
在有關納粹集中營的諸多文章中,沒有比喬治·斯坦納更具洞察力和富於激情的了。我讀過他的《語言與沉默》一書,就在它出版的1967年——那一年對我具有特別的意義,即使把它是發生在布魯克林的那些故事的二十週年這一點忽略在外。上帝啊,我認識蘇菲、內森,還有萊斯麗·拉普德斯,已過去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