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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天,一切才宣告結束。那天早晨,在馬薩諸塞州埃德加城的北水大街上,一個了不起的投資銀行家、遊艇俱樂部會長的十分年輕的妻子,手裡揮舞著詹姆斯·鮑德溫的文章《到山上去吶喊》,用一種淒涼的聲音對朋友說:“天哪,我們都要遭難了!”
1947年的我對這一切都還不可能知道。那時,它還只是沉睡中的黑色巨獸,儘管已經開始覺醒,但還未被認為是北方的一個問題。雖然我早已對那些北方佬的抨擊忍無可忍,甚至老好人範內爾也曾在我面前善意地挖苦過,但我還是不得不為那群野獸般地殘害博比·韋德的盎格魯撒克遜人感到羞恥。這事兒發生在布郎斯威克附近的松樹林中,那兒正是我的恩人阿提斯特受盡磨難、最終慘死的地方。那些佐治亞人讓博比·韋德成了南方私刑的最後一個殉難者。而且他所謂的“罪行”和阿提斯特十分相似,幾乎可以成為那種陳腐題材的經典之作:他向一個叫盧拉的傻丫頭拋媚眼,騷擾她(實際上從未得逞,更談不上強姦)。就是這種老生常談。不過,盧拉那張哭喪著的兔子臉在六家大城市的報紙上登出,她的憤怒的父親——一個路口小店老闆的“呼號”,迅速激起了當地暴民的一次行動。
我在一星期前讀到了這則中世紀式的農民復仇故事。當時我正在行駛在萊克辛敦大道的慢車上,擠在一個巨胖的女人和一個高個子的波多黎各男人中間。那女人手中拿著聖·克萊恩手提包,那男人穿著公共汽車乘務員的制服,身上發出一股熟透了的桔子香味,直衝我的鼻子。他也呆呆地看著我手上的《鏡報》,對著那張魔鬼一樣的照片出神。博比·韋德還沒死,他的陰莖連同睪丸一起被切下並塞進他的嘴裡(這些沒有登出來)。等他快要死去但還神志清醒的時候,胸前被火烙出一個彎曲的“L”。“……L……代表什麼?私刑?法律與秩序?愛?就在內森對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嚷嚷著的時候,我記得我搖晃著從車廂裡擠出來,走到八十六街。街上夏日的陽光十分明亮,到處飄著燻牛肉的香味,還有地鐵柵欄的鐵鏽味。我本來是去看羅西利亞電影的,但那天下午我卻沒有進電影院,而是來到河邊的格雷西廣場,在那兒出神地想著那些駭人聽聞的醜行,一直無法從心中抹去博比·韋德血肉模糊的影子。我不停地無休無止地悄聲念著《聖經》裡的段落,那還是我在孩子時就能背誦的:”上帝會擦掉他們臉上的淚水,再沒有死亡、悲傷與哭泣,再也不會有痛苦……“也許是因為太難過,但是——啊,上帝,即使這樣,我欲哭無淚。
內森還在不停地叫著,他的聲音硬擠進我的耳朵:“瞧瞧,集中營裡也沒有他們這樣的獸行!”
是這樣嗎?不是這樣嗎?這很難說清。我討厭爭吵,討厭狂熱與盲目的行為。我無法避開博比·韋德的影子,但不想再談下去,儘管我與佐治亞的那次暴行沒任何關係。我突然對過去的事、那個地方都厭惡起來。我現在有一種渴望,想要冒著被打破鼻子的危險,把杯裡剩下的啤酒潑到內森的臉上。我剋制著自己的情緒,挺直腰,繃緊肩膀,用一種輕篾的口氣說:“作為一個民族的代表?幾個世紀以來,這個民族因被指責出賣耶穌而受到迫害。你……是的,該死的!你……你應該明白,就任何行為而譴責一個民族都是毫無道理的!”我那時太氣憤了,一些針對猶太人的話脫口而出。對那些最近幾個月才剛剛從焚屍爐的痛苦中解脫出來的猶太人來說,這些話顯然太過分了,它們剛一溜出我的嘴唇,我馬上就後悔了,但我沒想要收回它們:“那對任何人都一樣,”我說,“甚至對德國人也一樣!是上帝這樣做的。”
內森的身子往後縮了一下,臉漲得更紅了。我想,這下我們終於可以決一勝負了。但就在這時,蘇菲穿著那身滑稽可笑的服裝,猛地一下子撲到我們中間,奇蹟般地化解了即將燃燒的緊張氣氛。
“不要再說這些了,”她命令道,“都給我住口!這些話題對星期天來說太嚴肅了。”她的樣子有些滑稽,但顯得很認真,“不要再提博比·韋德!我們要說點高興的事兒。我們要去康尼島,在那兒游泳,吃飯,過上愉快的一天!”她快活地轉著圈。我很驚訝,但看到她很快拋掉那可憐的受虐的角色,這樣活蹦亂跳地站在內森跟前,十分熟練地用她的美麗和活潑駕御著他,我又覺得輕鬆了許多。“你對集中營瞭解多少,內森·蘭道?你一點兒也不瞭解。不許再談這種地方,不許再對斯汀戈喊叫,不許再對他大喊大叫什麼博比·韋德了。夠了!斯汀戈與博比·韋德毫不相干。斯汀戈太可愛了。你也很可愛,內森·蘭道,真的。我愛你!”
我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