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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天,他的思想和情緒有一種神秘變化,而這種變化和某種環境有關。蘇菲就像會煉丹術的巫婆一樣,可以使他立即發生變化,從一個大吼大叫的吃人惡魔變成一個迷人的王子。歐洲婦女常常能這樣駕御她們的男人。而對大多數美國女性來說,就似乎有些力所難及了。現在她輕輕地“啄”著他的面頰,用指尖捏住他那雙伸出的手,用一種欣賞的期待的眼神盯著他,直到他臉上那狂暴的紅色漸漸消退下去。
“真的,親愛的,我愛你!”她輕輕說著,接著使勁拉他的手腕,用那天最興高采烈的聲音叫著,“到海灘去啦!到海灘去啦!我們要用沙子築一個城堡。”
於是,雷霆過去了,陽光又灑進色彩斑斕的房間,窗簾被花園飄來的輕風吹得微微作響。我們三人朝門口走去的時候,內森——他看起來像個過時的時髦賭徒——用手摟住我的肩膀,向我真誠坦率地道歉。我也只好原諒他對我的侮辱和偏見,以及其他的冒犯。“斯汀戈老夥計,我是個傻瓜!一個大傻瓜!”他對著我的耳朵吼著,聲音大得嚇人,“我並不想這樣。這是個壞毛病。我說話時一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我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南方人都是壞人。嘿,我向你保證,我今後決不把南方的問題強加於你!好嗎?蘇菲,你來保證。”他用手使勁搓著我的頭髮,就像揉麵團一樣,還把他那高貴的鷹勾鼻子像可笑的德國狗那樣湊到我的耳旁,使勁向裡亂鑽。他又回覆到我所瞭解的那種愉快的樣子。
我們興高采烈地朝地鐵站走去。蘇菲走在中間,用手臂挽著我們倆,內森又開始用那種怪里怪氣的南方甜腔說話,不過這次沒有挖苦的意味,他沒有想要刺激我。他學得簡直惟妙惟肖,足以騙倒孟菲斯或莫拜爾的本地人,逗得我差點被笑噎住。他的天才還不止語言模仿;還有更絕的一招,那便是他自己發明的一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花招。他誇張地學著各種各樣的鄉下人的腔調,說著我從未聽到過的方言。他的表演令人捧腹,我完全忘了他模仿的就是剛才他毫不留情地痛責過的那些人。我敢肯定,蘇菲忽略了他行為上的許多細微變化,而完全被他感染,和我一起把歡笑灑在弗蘭特布西的大道上。我隱約感覺到,所有這一切都是那醜惡、自私、令人懼怕的情感的淨化;那情感曾在蘇菲的房間裡像急風暴雨般肆虐無忌。
我們沿著週日熙熙攘攘的大街走了一個半街區,他編演了一出帶有純粹的南阿巴拉契亞山脈一帶的陰沉風格的色情鬧劇。在劇中,快樂的尤康成了一個亂倫的老農民,成天和女兒在一起廝混。內森給那個女兒取名叫“粉紅色的眼睛”。“有沒有讓一張兔唇吸吮過你的陰莖?”內森學著那種咯咯的腔調尖聲說著,聲音很大,把街上兩個閒逛的家庭婦女嚇了一大跳。她們一臉無法忍受的樣子,趕緊從我們身邊逃開,而內森還繼續著他的惡作劇。“你又讓我懷孕了!”他用假嗓子學著女人腔又哭又鬧。他的聲音十分逼真,幾乎可以說是亂真,活生生地再現了那些呆頭呆腦的、被婚姻生活拖得不成樣子的被冷落的妻子或受氣包。就像音樂的神韻令人無法捉摸一樣,內森那場歡鬧、下流的表演裡也隱含著某種東西。後來我才意識到,它源於一種極度的絕望。而當時我發出陣陣狂笑,看到的只是那種天才的形象展現。二十年後,在萊尼·布魯斯那耀眼的形象中,這一點才得到證實。
因為早已過了中午,我們決定把那頓美妙的海鮮宴會推遲到晚上,只買了些東西打打尖。我們在小攤上買了酸泡菜,猶太人吃的那種長長的做得很漂亮的豬牛肉混合臘腸,還有可口可樂,然後朝地鐵站走去。地鐵裡擠滿了渴望海灘的紐約人。他們帶著巨大的鼓鼓囊囊的汽車內胎和哭哭泣泣的孩子。我們好不容易找了一個可以容三人並肩坐下的座位,開始共享不算豐盛但很宜人的食物。蘇菲專心吃著熱狗,內森在吵鬧的車廂裡開始對我親近起來。他一副巴結我的模樣,好奇地打聽著我的一些事,不過沒讓我產生“包打聽”的感覺。我只簡單地回答了幾句,如為什麼到布魯克林,我做過什麼事,靠什麼生活。當得知我是一名作家後,他顯得很感興趣,甚至有些高興。說到靠什麼生活時,我差點就要說出種植園的那段往事,以及諸如此類的話:“唔,你瞧,有那麼個黑鬼——黑奴——我家的一個奴隸被賣掉了……”但我想,這些話會讓內森認為我是在故意找茬兒,他又會開始那滔滔不絕的獨角戲,嘮叨個沒完,讓人心煩,於是我只淡淡地笑了笑,含含糊糊地回答他的問題:“我有一筆個人收入。”
“你是作家?”他又問道,急切地點著頭,好像還在為此驚訝。他靠在蘇菲身上,用手緊緊抓住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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