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部分(第2/4 頁)
當我回到那婦人身邊時,她問,“是誰傷害了你?”我無言以答。但她馬上提了一個建議,於是不久後,我便和她一起朗讀起來。我們把聲音提得很高,協調而悲傷的輓歌壓過了火車的哐當聲。“《讚美詩》第八十八,”我建議道。她回答說:“一首很不錯的讚美詩!”“啊上帝我的救主,我日日夜夜呼喚著你,讓我的靈魂來到您身邊……”我們高聲讀著。讀完了威名頓,切斯特,翻到了基督和以塞亞。過了一會兒,我們試著讀《登山訓眾》,但它對我一點不起作用;希伯來老奶奶的悲歌更加深了我的悲哀,於是我們又回到《約伯紀》。最後,我抬眼看看窗外,天已黑了下來,我已喜歡上(如果不能算愛的話)的這位黝黑的女佈道者在紐阿克下了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預言道。
從外面看上去,那天晚上的粉紅宮就像我看了不下一百遍的粗製濫造的偵探片的外景地。直到今天,我仍能清楚地記得我從人行道上走過去時的那種認命的感覺——我不願感到驚訝。一切都如我的預料:救護車,消防車,閃著紅燈的警車,等等——一大堆車聚集在那裡,彷彿這所破舊不堪的房屋遭遇了一場大屠殺,而不僅僅是兩個年輕人自願而嚴肅地在此了卻一生,永遠睡去。一盞雪亮的探照燈把這裡照得如同白晝,周圍用路障圍了起來,豎起“禁止穿越”的警示牌。到處是嚼口香糖的警察。我和其中一名警察,一個醜陋暴躁的愛爾蘭人吵了起來,告訴他我應該獲准進入。但如果不是勞瑞,我可能要在外面呆上好幾個鐘頭。他看見了我,對那一臉肥肉的傢伙說了幾句什麼,我才得以進去,穿過過道,經過我自己的房間。我房間的門半開著,耶塔·齊墨爾曼正半躺半坐地蜷在一張椅子上,神色恍惚地用依地語咕噥著什麼;那張幽默親切的寬臉此時沒有一點血色,顯然驚嚇過度。一個護士在她身邊擺弄著注射器。勞瑞一言不發地把我帶到樓上,經過一群滿臉肅穆的警察、記者和兩三個隨著準備對任何一個活動物體舉起閃光燈的攝影記者。整棟房屋瀰漫著濃烈的煙霧,有一瞬間我還錯以為這裡失火了。在蘇菲的房間門口,莫里斯·芬克正用發抖的聲音向一名偵探模樣的人訴說著什麼,他的臉色甚至比耶塔還要蒼白。我等了很久才和莫里斯說上話。他把那天下午的一些事,還有音樂的事告訴我。最後我終於來到蘇菲的房間。在那扇被撞破的門後,一片溫馨的珊瑚紅色出現在眼前。
我在昏暗的光線中眨著眼睛,然後慢慢看清蘇菲和內森躺在鋪著鮮豔的杏黃色床單的床上。他們身穿很久之前我第一次碰見他倆的那個週日的衣著——她穿著那套活潑的舊式服裝,他則穿著那件寬條紋,豔麗俗氣,有著時代錯誤的灰色法蘭絨衣服,看起來像一個贏了大錢的賭徒。雖然衣著如此,可他們躺在彼此的懷裡,擁在一起,顯得異常安寧,就像兩個相親相愛的人穿戴整齊後,正在像以往那樣去午後散步,但突然一時衝動決定躺下休息,或者親吻,做愛,或僅僅是說說悄悄話,便一下子僵住了,將這溫柔的擁抱永遠延續下去。
“如果我是你,就不去看他們的臉。”勞瑞說道。他頓了頓,又說:“不過,他們並不痛苦,服的是氰化物,只須幾秒種。”
我感到膝蓋發軟,差點跌倒,勞瑞一把抓住我。我趕緊站好,想走進門去。
“醫生,他是誰?”一個警察問,一邊走過來攔住我的去路。
“家庭成員。”勞瑞說,他說的是真話,“讓他進去。”
房間裡沒任何變化,沒少什麼也沒多什麼,只有他倆躺在床上。我不忍心去看他們。我的眼光儘量避開他們,朝那臺留聲機走去。它已經關上,我看見那天下午蘇菲和內森放過的那摞唱片,蒲塞爾的《小號琴》,海頓的大提琴協奏曲,《田園交響曲》,格魯克《奧菲歐》中的悲悼歐里狄塞——這些是我從唱機上取下來的十多張唱片中的幾張,其中兩首樂曲的標題對我來說具有特殊的意義,因為我知道它們對蘇菲和內森也有著同樣的意義。一張是莫扎特的鋼琴協奏曲——他的最後一首曲子。我和蘇菲在一起時,她曾無數次地放這首曲子,每次她都躺在床上,一隻手掩住眼睛,聽著那緩慢、甜美而憂傷的旋律瀰漫整個房間。莫扎特寫這首曲子時已不久於人世;這是否就是(我記得她也曾十分困惑)這首樂曲充滿近乎快樂的認命和解脫的原因?她說,如果她有幸成為一名鋼琴家的話,這將是她要牢記在心的第一首曲子,她將感受這“永恆”的聲音的每一個細微之處。那時我一點不瞭解蘇菲的過去,也不懂她說的這些。當時她停了一下,又說:每當聽到這樂聲,她總會想些在黃昏中玩耍的孩子們,落日的餘暉將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