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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建康七年】
花開葉落,不知世界,不記春秋。桃源流水,何處更那深幽。獨坐那磯頭,遠岫層巒踏遍,力倦且休,此外又何求,此外又何求。又何求兮,又何求,任他野草閒花滿地愁。暑往寒來春復秋,白髮亂颼颼。青山綠水,相對話綢繆,樂以忘憂。婆娑歲月,爾我盡悠悠。
顏沛偉想那一漁夫,一樵翁,山間水旁問那世俗凡塵。看似生在桃花源,看似笑談三千勞苦,怎可耐山間也不過是凡俗。自己不信避世之說,聽魏池之音律,輕靈中略帶優雅,雅緻卻不冷淡。一嶂後必有一疊,疊嶂之間並非絕境,也非是避世之人。這個人自有狂妄,所以他也懂得狂妄之人。自己於他雖是晚輩,雖是師生,但是相處以來,一彈一笑皆感知音。以往只覺得他是天生俊才,文成武就,自己所有的應是敬佩,真正結識了卻是親切,就如那漁夫樵翁一問一答,樂以忘憂,爾我盡悠悠。
論古今有許多英雄,為卿為相,定伯匡王,成靈氣焰,四海漾榮光,至今都已成空,盡成空。繁華凋謝,竟與草茅微賤同。榮枯勝敗,顯晦興亡,時移勢改,落花隨水去也任流東。追思往哲,何如把釣嚴公,高節清風。王質得遇神仙,至今仰芳蹤。世事竟如何,世事竟如何,竟如何兮竟如何。看那古往今來皆幻夢,百歲光陰過隙駒,莫問是和非。蠟社相攜,杯酒足歡娛。樂我漁樵,笑弄煙霞,俯仰又何求。
衛青峰想那一漁夫,一樵翁,千古顯晦興亡都付笑談,只是笑談之中成王敗寇精彩絕倫,蒼生草草何能不悽然?只說是俯仰之間,卻又怎只是俯仰之間?洪武二十六年,匪患閩浙,千里無安寧之郡縣,婦孺嚎哭知音慘慘千里。洪武二十七年,江西大旱,饑民不得已以白土為食,待江浙兩地押運賑災糧前來之時,已是一城屍首。建康元年,北部省多省大雪,災民湧往京城,苦挨不得入關,等及清晨,哭聲漸停,白雪蓋屍。建康五年,海寇猖獗,次年夏天,海寇攻陷膠州島,屠戮平民上萬。建康六年冬……
“風珠,你怎麼哭了?”魏池弦罷收手。
衛青峰發覺自己失態,趕緊拿了袖子遮掩。
“當年屈大夫欲投江,漁夫勸他莫要留念世事紅塵,只說是古往今來皆幻夢,百歲光陰過隙駒,莫問是和非。然而屈大夫依舊是投江而死,老師怎麼看?”
魏池嘆了一口氣:“幻夢之間多少流離失所,所痛之痛,如擰肝心。百歲光陰過隙駒的是帝王,莫問是和非的是閒客。百姓的興衰苦難,一日一日的要往下挨,每一痛都是割肉一般,這等生活有何幻夢之言?”
衛青峰頓有感悟:“沒想到老師也是這樣的人。”
魏池笑道:“怎樣的人?我的家境還不如你,你倒還有家人可以侍奉。我可是一個人一天一天捱過來的。”
顏沛偉想了片刻:“學生倒不是這樣想的。”
“哦?”
“人各有夢,”顏沛偉說:“縱是最苦的人,也苦中自有一點甜。心火不熄,人當自強。”
魏池想了片刻:“這話要那個最苦的人說了才算數。”
“老師詭辯,”顏沛偉笑道:“這世上苦人多,但是哪有最苦的人?更何況那漁人並未勸屈大夫遠離紅塵,不過是教他清水潔纓,濁水漣履罷了。”
“有道是‘雲在青天水在瓶’,這樣的道理哪個讀書人不知道。可惜只讀書便覺得這道理明瞭同泰,要真是混跡紅塵了方才知道那濁水十分的厲害!不說別的,就說那後菜園的白菜,哪天澆糞的時候讓你們去一趟,就知道物臭尚且如此難耐,人濁更要傷人,要能忍耐這沉浮,便是一萬分的不容易了。就像風珠,他吃過這苦,所以感同身受,而你卻是置身事外罷了。這道理總是講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學生知道,所謂聖人便是歷經了苦難還能自強不息的人,老師該是這樣的人,今天何以如此沮喪。”顏沛偉指了指魏池緊皺的眉頭。
魏池正在說教,沒想到被反倒一戈,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眉角:“我今天看起來像個受氣包?”
顏沛偉非常認真的點點頭:“和衛兄很像,很像。”
“什麼什麼?”衛青峰扔了手上的琴譜。
顏沛偉看衛青峰正兒八經的模樣,‘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魏池也正看到衛青峰那正兒八經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滑稽,沒忍住,也笑了起來。
衛青峰拿手指了指顏沛偉:“你啊!盡是胡鬧!失禮失禮。”嘴上是這麼說,心中卻也覺得剛才自己被魏池的琴聲引出的苦大仇深的想法偏激了,也覺得自己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