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昶強作歡顏答道:“皇恩浩蕩,諸公垂愛。”
“好教殿下得知,官家適才召見面諭,說明日奉迎國母入宮敘舊。”
“喔!喔!”孟昶是真心感動,望北長揖,“官家垂憐老母,孟昶不知何以為報?”
接著竇儼又向仁贄、元(吉吉)和李昊等人作了寒暄;等景陽鐘響,知道天子升殿,文武百官和降王降臣,一起肅立,受降的大典,也就在這時開始了。
在鴻臚寺的官員高聲唱禮之下,通事舍人引導孟昶和他的臣屬,向北序立;等唱到“呈遞降表”時,東掖門內由八名禁軍伴送著合門使李廷憲緩步而出。走到表案左方站定,孟昶也就跪了下去,從通事舍人手中接過降表,高舉過頂,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待罪外臣孟昶,呈遞降表!”
“大宋天子特派閥門使李廷憲,接納降表。”李廷憲朗聲答說。
於是“鈞容直”——軍樂隊的幾十面大鼓、幾十面響鑼、幾十支囗篥,齊聲大作,響徹雲霄,震得蜀國降臣,相顧失色。
在孟昶俯伏待命的那一刻,李廷憲已將降表捧到崇元殿,跪在丹墀正中,朗聲念道。
待罪外臣孟昶上言:先臣受命唐室,建牙蜀川,因時事之變更,為人心之擁迫。先臣即世,臣方囗年,猥以童昏,繆承金緒,乖以小事大之札,缺稱藩奉賞之誠,染習偷安,因循積歲;所以上煩宸算,遠發王師,勢甚疾雷,功如破竹。顧惟懦年,焉敢當鋒?尋束手以待歸,止傾心而俟命,先令私署通奏使宜徽南院使伊審徵,奉表歸降,以緣路寇攘,前進不得;續適供奉官王茂隆再齎前表,必料血誠,上達睿聽,臣於正月十九日已領親男諸第,納降於軍門;至於老母諸孫,延餘喘於私第,陛下至仁廣覆,大德好生,顧臣假息於數年,所望全軀於此日。今蒙大臣慰恤,監獲撫安,若非天地之垂慈,豈見軍民之受賜,謹率親男諸弟,私署諸臣,奉表待罪。
李廷憲唸到“罪”字,皇弟光義已率領文武群臣,捧笏稱賀:“萬歲”的高呼,與明德門雄壯的軍樂,遙相呼應。皇帝自然是欣悅的。
接著,李廷憲又念孟昶呈獻天子的禮單:“金器八百兩,玉腰帶兩條,銀鋌一萬兩。”唸完,便有殿前禁軍,抬著蜀錦所覆的禮物,陳列在丹墀之下,以備禦覽。
於是皇帝喊道:“宰相!”
“臣趙普在!”趙普應聲出班,端笏肅立。
“孟昶投降,理當接納。你擬敕吧!”
“是!”趙普便將預先由翰林學士虛多遜所擬,寫在牙笏上的答敕,高聲念道:“取法上天,廣覆下上,既葉混一之象,永垂臨照之光,方喜來朝,何勞待罪?體茲眷念,無至兢憂。”
皇帝將柱斧在御案上輕輕敲了一下,答了一個字:“可!”
這道表示受降與釋罪雙重意義的答敕,早已另在白麻上寫好,仍舊付與李廷憲,出東門宣示孟昶。
“萬歲,萬歲,萬萬歲!”孟昶率領他的臣屬,再拜謝恩;等他站起身來時,只見兩滴晶瑩的淚珠,在朝陽影裡,閃閃生光——這在旁人看,自然是感激涕零。
“恭喜殿下!”竇儼長揖道賀,然後轉臉問道:“衣庫使何在?”
“衣庫使在!”一名官員疾趨上前,躬身說道:“請殿下易服。”
等他說到這一句,竇儼手快,已把系在孟昶頸項上的三尺白綾取了下來,隨手一捲,往表案下一丟。這時御賜的衣冠,已經頒到,一頂塗多嵌犀的五梁進賢冠、一襲大紅錦袍;一條通龍鳳犀帶;一雙皂皮履。
於是孟昶再一次謝恩;引入門樓,脫去素服白冠,換上御賜的一品朝服,騎馬入宮謁見皇帝。
皇帝仍舊臨御崇元殿,百官侍立、盛設儀仗;李廷憲把孟昶引入殿廷,便有鴻臚寺官員贊禮,孟昶不知不覺地捧著牙笏,揚塵舞蹈地拜了下去。
“平身!”殿上傳呼:“引孟昶升殿!”
由東階引入殿中,孟昶自覺羞慚無比,不由得把頭一低;這樣一直走到御座前面,才站住腳躬身說道:“臣孟昶瞻謁天顏!”
“你辛苦了——”皇帝用摯重的聲音說,“保元,一路來可還順利?”
保元是孟昶的別號,多少年沒有人這樣叫過了,他聽入耳中,不知是陌生,還是熟悉?但此時無暇去細辨自己的感覺,要緊快回答皇帝的問話。
“託陛下洪福,一路還算順利。”
“你母親呢?身子健旺吧?”
提到老母,孟昶始有感激之意:“多謝陛下垂念,臣母託庇,康強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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