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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討禮罷了。”江老夫妻商量道:“你我心下不割捨得女兒,欲待留下他,遇不著這樣好主。有心得把與別處人去,多討得些禮錢,也勾下半世做生意度日方可。是必要他三百兩,不可少了。”商量已定,對媒婆說過。媒婆道:“三百兩,忒重些。”江嬤嬤道:“少一厘,我也不肯。”媒婆道:“且替你們說說看,只要事成後,謝我多些兒。”三個人盡說三百兩是一大主財物,極頂價錢了,不想商人慕色心重,二三百金之物,那裡在他心上?一說就允。如數下了財禮,揀個日子娶了過去,開船往揚州。江愛娘哭哭啼啼,自道終身不得見父母了。江老雖是賣去了女兒,心中悽楚,卻幸得了一主大財,在家別做生理不題。
卻說顧提控在州六年,兩考役滿,例當赴京聽考。吏部點卯過,撥出在韓侍郎門下辦事效勞。那韓侍郎是個正直忠厚的大臣,見提控謹厚小心,儀表可觀,也自另眼看他,時留在衙前聽侯差役。一日侍郎出去拜客,提控不敢擅離衙門左右,只在前堂伺侯歸來。等了許久,侍郎又往遠處赴席,一時未還。提控等得不耐煩,困倦起來,坐在檻上打盹,朦朧睡去。見空中雲端裡黃龍現身,彩霞一片,映在自己身上,正在驚看之際,忽有人蹴他起來,颯然驚覺,乃是後堂傳呼,高聲喝:“夫人出來!”提控倉惶失措,連忙趨避不及。夫人步到前堂,親看見提控慌遽走出之狀,著人喚他轉來。提控自道失了禮度,必遭罪責,趨至庭中跪倒,俯伏地下,不敢仰視。夫人道:“抬起頭來我看。”提控不敢放肆,略把脖子一伸,夫人看見道:“快站起來,你莫不是太倉顧提控麼?為何在此?”提控道:“不敢,小吏顧芳,關是太倉人,考滿赴京,在此辦事。”夫人道:“你認得我否?”提控不知甚麼緣故,摸個頭路不著,不敢答應一聲。夫人笑道:“妾身非別人,即是賣餅江家女兒也。昔年徽州商人娶去,以親女相待。後來嫁於韓相公為次房。正夫人亡逝,相公立為繼室,今已受過封誥,想來此等榮華,皆君所致也。若是當年非君厚德,義還妾身,今日安能到此地位?妾身時刻在心,正恨無由補報。今天幸相逢於此,當與相公說知就裡,少圖報效。”提控聽罷,恍如夢中一般,偷眼覷著堂上夫人,正是江家愛娘。心下道:“誰想他卻有這個地位?”又尋思道:“他分明賣與徽州商人做妾了,如何卻嫁得與韓相公?方才聽見說徽商以親女相待,這又不知怎麼解說。”當下退出外來,私下偷問韓府老都管,方知事體備細。
當日徽商娶去時節,徽人風俗,專要鬧房炒新郎。凡是親威朋友相識的,在住處所在,聞知娶親,就攜了酒磕前來稱慶。說話之間,名為祝頌,實半帶笑耍,把新郎灌得爛醉方以為樂。是夜徽商醉極,講不得甚麼雲雨勾當,在新人枕畔一覺睡倒,直至天明。朦朧中見一個金甲神人,將瓜錘撲他腦蓋一下,蹴他起來道:“此乃二品夫人,非凡人之配,不可造次胡行!若違我言,必有大咎!”徽商驚醒,覺得頭疼異常,只得扒了起來,自想此夢稀奇,心下疑惑。平日最信的是關聖靈籤,梳洗畢,開個隨身小匣,取出十個錢來,對空虛誠禱告,看與此女緣分如何,卜得個乙戊,乃是第十五籤,籤曰:
兩家門戶各相當,不是姻緣莫較量。
直待春風好訊息,卻調琴瑟向蘭房。
詳了籤意,疑道:“既明說不是姻緣了,又道直待春風,卻調琴瑟,難道放著見貨,等待時來不成?”心下一發糊塗,再繳一簽,卜得個辛丙,乃是第七十三籤。籤曰:
憶昔蘭房分半釵,而今忽報信音乖。
痴心指望成連理,到底誰知事不諧。
得了這籤,想道此籤說話明白,分明不是我的姻緣,不能到底的了。夢中說有二品夫人之分,若把來另嫁與人,看是如何?禱告過,再卜一簽,得了個丙庚,乃是第二十七籤。籤曰:
世間萬物各有主,一粒一毫君莫取。
英雄豪傑本天生,也須步步循規矩。
徽商看罷道:“籤句明白如此,必是另該有個主,吾意決矣。”
雖是這等說,日間見他美色,未免動心,然但是有些邪念,便覺頭疼。到晚來走近床邊,愈加心神恍惚,頭疼難支。徽商想道:“如此蹺蹊,要見夢言可據,籤語分明。萬一破他女身,必為神明所惡。不如放下念頭,認他做個乾女兒,尋個人嫁了他,後來果得富貴,也不可知。”遂把此意對江愛娘說道:“在下年四十餘歲,與小娘子年紀不等。況且家中原有大孺人,今揚州典當內,又有二孺人。前日只因看見小娘子生得貌美,故此一時聘娶了來。昨晚夢見神明,說小娘子是個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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