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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女人離開了爛頭一腳高一腳低沿著場邊走。天呀,她經過了我的席邊,我看見這是一個臉色臃腫並不好看的中年婦女,那一件短小的褂子開了懷,兩隻肥胖的奶子咕咕湧湧抖動,但眼睛是閉著的,從我席邊走過去了,又走進打麥場中的一片睡著的人中,在一張寬席上睡下,什麼都無聲無息了。我一下子跳起來,捲了席子就到爛頭那兒去,爛頭卻安然平睡著。
“你幹什麼了?”我說。
“夢周公呀!”他給我打馬虎眼。
“剛才怎麼回事?”我說,“是遇見狼嗎還是鬼?”
“你全看見了?”他說,“不是狼也不是鬼,她患夜遊症。”“那你就做了那事……?!”“是她尋到我席上來的,又不是……肉送到你口裡你不咬嗎?”
我一把拉起他,又捲了他的席子和被褥,拉著就往舅舅家裡走:這女人是患了夜遊症,你就這樣對待她嗎?你就是流氓,你也該收斂些,夜遊症也有清醒的時候,萬一清醒了知道吃了虧尋過來可怎麼得了?!
從打麥場走到村巷裡,爛頭掙脫了我的手,說:“這下沒事了,她就尋到我,我不承認能把我怎的?”我罵他真是賊膽,第一眼發現的時候不是女人是狼,莫非那女人就是狼幻變的?“就是狼又怎的?”他甚至厚顏無恥地給我講故事,說一群考官考核老鼠的本領,第一隻老鼠上場,考官們拿了老鼠藥問它怎麼辦,這老鼠竟把多種鼠藥放在嘴裡嚼,嚼得咯嘣響,這隻鼠就被透過了。第二隻老鼠進來,考官們讓它試鼠夾,它掄起了鼠夾像表演雜技,一會兒敲腿一會兒磕膊,末了一屁股坐在鼠夾上,鼠夾被壓成了扁的,這隻老鼠也被透過了。輪到第三隻老鼠了,考官們想,老鼠們不怕鼠藥和鼠夾了,還能有什麼辦法來考核呢,一時出不了考題,那老鼠就有些不耐煩了,說:你們放快點呀,我還急著要去×貓哩!回到家見到舅舅,天還未亮,舅舅覺得奇怪,我說天亮得立即離開雄耳川,舅舅問清了情況,臉色驟變,令爛頭脫下褲子,爛頭就把褲子脫了,舅舅用手在爛頭的塵根頭上一沾,扯出一條細線,一個巴掌扇在爛頭臉上,自己卻哭了。
“隊長,隊長……”爛頭已作好了再捱揍的準備,他現在手腳無措,臉上的五指印由紅變白,凸了出來。
“爛頭,”舅舅說,“你已經頭疼得要死要活的,你還要再添病嗎,你沒見我腳脖手腕都成什麼樣兒了嗎?”
舅舅的哭聲,驚得大舅和妗子也起床了,得知我們要離開,滿腹疑惑,百般勸留,最後總算說好了吃罷早飯了再走。
但是,正吃早飯哩,村子裡有人失了聲調地大喊:“狼來了!”狼來了——!
第三十章
(……但是,正吃早飯哩,村子裡有人失了聲調地大喊:“狼來了!”狼來了——!)
狼來了的喊聲迅速傳遍了村子,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了的喊聲在相互傳遞時發著顫音,結結巴巴,十分生硬。村中的人都跑出在巷中,急切地打探狼在哪兒?上些年紀的人手裡就拿著鐵鍁,榔頭,木棒和搭柱,哐哩哐啷地磕打著牆和牆頭上的瓦,給自己鼓勁壯膽。而孩子們卻異常興奮了,如鎮街上來了耍猴的或秧歌隊,如集合去公審和槍斃什麼罪犯,如逢到了年節,他們來回地奔跑,漲紅著臉大呼小叫“狼來了!狼來了!”狼終於是來了,我第一個反應是抓起了照相機,但照相邡裡沒有了膠捲,邊走邊裝,腳下的石頭絆了一下,險些跌進水茅坑裡。大舅緊張得臉色蒼白,他先是抄了一根磨棍,在空中嚯嚯掄了幾下,覺得棍子太細,又從牛棚裡的鑔子上往下卸鑔刀,然後立在院門口厲聲喝斥孩子們:喊什麼?喊什麼?孩子們說:你害怕了?大舅說:去你孃的腳,我怕狼?我什麼時候怕過狼?!但狼來了的喊聲還在傳遞著,這怪異的聲音從東南村傳過來的,又從西南村傳遞到西北村,再傳遞到中心村,東北村,我的記憶深處出現了在上小學時讀過的那篇《狼來了》的故事,是一個放羊的孩子在高高的山上惡作劇地喊:狼來了——!
但是,雄耳川發生的並不是惡作劇,狼來了的呼叫激動了盆地裡所有人類,在一片混亂中終於打探了明白,狼確確實實是在東南村出現的。就是後半夜的時分,一戶人家聽見了雞叫,另一戶聽見了豬叫,而雞和豬的叫聲不同於以往為吃食或發情而發出的聲音,是啞著嗓子的,而且幾乎都是僅叫了一聲,是那麼地恐怖和淒厲。先是雞叫的那戶主人,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她隔窗往雞棚一望,月光下一個黑��的影子就在雞棚門口,雞已經不叫了,黑影伸出一條胳膊在那裡,雞順從地羞出一隻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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