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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再呆下去,同時生出了幾分悲哀,卑視起了雄耳川人:長時期的沒有了狼,他們在生存競爭中已經變得很虛弱了。
下定了離開的決心是第五天的早晨。
到雄耳川時舅舅就講過,說這裡的蚊子是非常多,而且大,身有花紋,一道一道白的黃的顏色如穿了海軍衫,現在,天慢慢熱起來,汗又不痛快淋漓地出,面板上粘膩膩的只覺得難受,蚊子就趕也趕不走。
水田多,茅草多,村人又都使用水茅廁,村巷裡家家將沒遮沒攔的水茅坑挖在屋後,卻也正在後一排屋舍的門前,終日散發著熱騰騰的臭氣,蚊子和蒼蠅就一團一團在那裡醞釀聚集。村子裡,每年都發生過小孩跌進了水茅坑裡的故事,就在我們來到的第三天夜裡,有喝醉了酒的漢子秘家時一頭栽進了水茅坑,半清早肚子膨大如鼓地漂浮出來才被發現。夜裡出門,我和爛頭都是打著馬燈的,小心著是出不了事的,每每上廁所就拿一把麥草在蹲坑旁煨煙火,防止蚊子的進攻。但午休卻是難以閤眼的,蚊子會冷不丁地叮你,一拍一攤血,你不知道這是蚊子本身的血還是你自己的血,腥氣難聞,而蒼蠅更是在身上臉上爬落,疼倒不疼,卻比疼痛更難受。天一黑,屋裡得掛蚊帳的,我和爛頭睡在一個土炕上,爛頭睡覺不老實,半夜裡總會把蚊帳蹬出一個洞兒,蚊子就鑽進來,你在迷迷糊糊中不停用手拍打著身子的部位,折騰得實在沒勁了,閉著眼心裡說:叮吧叮吧,你總不能把我全吃完!但忍耐實在是有限,爬起來點了燈去燒蚊子,竟差一點燃著了蚊帳,生出一場火災來。可恨的是爛頭還喜歡抱著翠花睡,翠花身上就是跳蚤躲藏的好去處,我把翠花抓起腿扔到了炕下,終於發了脾氣:我忍受得了飼虎,忍受不了喂這些小動物!爛頭嘿嘿嘿地笑,笑省城人嬌氣,笑知識分子的白皮細肉和不長體毛,他竟還有興趣給我說可以創造兩種刑法,一是對犯人不要拷打,可以脫光衣服塗上蜂蜜捆在柱子上讓蚊子叮,二是對死刑犯不必挨槍子,捆在那裡架起一隻腳,讓羊呀狗呀的去舔腳心,讓其笑死。“你活該頭疼!”我拿了席往村口的打麥場上去睡了。
在打麥場上鋪席睡覺,是奶奶以前常講過的情景,那時天熱,熱得人恨不能揭了身上的皮去,但男人們才敢去打麥場上睡,而且場邊四角要生上篝火,狼是怕火的。“睡到半夜,尿憋醒了,能看見篝火之外遠遠地閃著十幾個幾十個的綠光,那就是狼在那裡趴著。”奶奶說,膽小的人家再熱再癢也不敢去打麥場上睡,大不了在自家院子裡鋪席,睡時還是年紀大的,皮肉老的睡在外圈,孩子睡在中間,而且一條繩一頭拴在孩子的腰裡,一頭拴在大人的手上。如今,打麥場上橫七豎八地睡坡了許多人,有老的,也有少的,微微的風吹過來面板受活,又沒了蚊子,我聽見有人在舒坦地笑,旁邊人問笑啥呢,回答是我笑皇帝哩,皇帝大不了也是夜夜能睡個安逸覺嘛!到了後半夜,人差不多是涼下來了,而露水開始泛潮,一些人捲了席子和被褥回去,一些人仍睡得死死沉沉。我第一回在打麥場上睡過之後,爛頭在第二天晚上也到打麥場上來睡,舅舅始終是沒有來,他一直認為還沒有到仲夏,有什麼熱的呀,他更不怕蚊子咬,“我的肉苦!”他打趣地說。這可是真的,我們身上都被蚊子跳蚤叮出的紅疙瘩,他卻一點也沒有。我和爛頭一人一張席子,他睡在打麥場的西南角,他的鼾聲大,我睡在打麥場的西北角,後半夜有人往家去了,迷迷怔怔裡我抬頭看著爛頭,他依然睡得如《水滸》裡赤發鬼劉唐,四肢展開,肚腹坦蕩,我就又躺下。躺下卻沒有了睡意,仰面看著天空,月亮已經瘦得是一根香蕉了,雲彩不停地從它的面前經過,是一絲一縷的銀白的紗,村中的狗叫了一聲,接著又叫了兩聲,我聽出是富貴的口音。似乎有人的腳步響,似乎又沒有腳步響,一直如雷的鼾聲突然消失了,這爛頭,我想,他是翻過了一個身又睡了。但是,已經是很久的時間消失了鼾聲,爛頭怎麼啦?他往日翻身的時候停止呼嚕,卻很快又鼾聲驟起的,難道這回是閉住了氣嗎?我半爬了身子又看了一眼,這一看差一點令我銳聲驚叫,在那張席子上,爛頭仰面躺著,身上坐著一隻毛烘烘的狼,狼仰著頭,搖了幾搖,從胸前取下兩個東西放在席上。竟然是兩個碩大無比的桃子,而狼就前爪撐下去,屁股高高撅起,然後扇動,其聲嘭嘭作響。我第一反應是人與獸怎麼能交媾,而且是和一隻狼,又是如此大的聲響,不遠處睡著的那些村人會立即發覺的!還有,還有這狼會不會傷害了爛頭呢?我忽地坐起來,猛地一下咳嗽,爛頭很快地推開了狼,狼站了起來,站起來的卻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是女人?真的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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