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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言撫慰了海先生一把,就把奏疏丟進了廢紙堆。
而海先生在南京日盼夜盼,沒有等到剝皮匠的出現,卻等來了升官的命令,由於工作努力,他被任命為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那位四十多歲還不入流的教育局長,經過二十多年不可思議的經歷,終於成為了正二品(相當於正部級)的高階官員。
這回都察院的仁兄們完蛋了。
南京是明朝的第二首都,從六部到都察院,所有北京有的中央機構它都有,但畢竟皇帝大人住北京,所以除了南京戶部(管理南方戶籍)和南京兵部(統領南京軍隊)外,大多數機構都是擺設。
一般說來,只有在朝廷混不下去的,才會被髮配到南京,美其名曰:養老。
都察院就是一個閒人部門,大家都沒事幹,罵人的自然也沒事幹,然而僅一夜之間,一切都已改變——海先生上任了。
由於上班沒事可幹,自然就沒人去上班了,於是都察院的御史們總是自得其樂,逛街的逛街,看戲的看戲——工作沒前途,還不準偷偷懶?
海瑞先生的答案是不,他拿出了三十年前治理學生的方法來對付御史——記考勤。但凡敢於遲到早退的,必須到單位,哪怕沒事幹,也得坐在這裡。
雖然大家明顯表示出不適應,但海先生的威脅是很明確的——養老不是最慘的結局,下崗才是。
而隨著整頓工作的進一步深入,御史們才發現,原來一切才剛剛開始,海先生很快玩出了新花樣。
一次,有位御史過生日,在家請了戲班子唱戲,這在當年,應該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老百姓家也經常幹,但海先生卻勃然大怒,把這位御史抓了起來,打了一頓板子,理由是:根據明太祖時期律令(注意這個日期),官員請人唱戲違法,所以是打你沒商量。
因為這件事幹得實在有點過,御史們的精神壓力開始陡然增大,每日在海先生的恐怖陰影下,戰戰兢兢,終於有一天,畏懼變成了憤怒。
在明代,御史專管罵人,從皇帝到掃地的,想罵誰就罵誰,除了一個例外——御史長官,要知道,那是頂頭上司,不到萬不得已,沒人願意給自己惹事。
現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到了。
萬曆十四年(1586),御史房寰率先發難,攻擊海瑞“大奸極詐,欺世盜名”。奏疏一上來,朝廷就炸了鍋。海瑞這種傳奇人物,恨的人多,喜歡的也不少,大家開始吵作一團。而海瑞兄還是那麼有性格,啥也不說,上了個辭職報告——不想幹了。
吵到最後,報到了皇帝那裡,但萬曆兄的態度卻十分奇怪。他既不處理罵人的房寰,也不批准海瑞辭職。該幹嘛還幹嘛,搞得兩位當事人都非常納悶。
萬曆是一個很聰明的人。至少在海瑞的問題上,他比張居正要聰明得多。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真用海瑞,因為他很明白,這是個偶像型的人物,可以貼在門上,掛在牆上,燒香拜佛地供起來。
但絕不能用。
說到底,海先生只是個撐門面的。然而他自己,並不知道。
就這樣,他稀裡糊塗地在這個位置上幹了下去,直到萬曆十五年(1587)的那個冬天,死亡降臨到他的頭上。
他沒有兒子,僅有的妻子女兒也已先他而去。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只有一個老僕人陪伴著他,在寒風呼嘯之中,海瑞對僕人說出了人生的最後遺言。
按照常理,像海瑞先生這樣的奇人,遺言必定非同凡響,往往都帶有深刻含義,比如什麼人生短暫,努力工作之類,或是喊兩句口號,讓大家熱血沸騰一番。
然而海先生的遺言既不深刻,也不沸騰,只是讓人瞠目結舌:
“明天,你送六錢銀子到兵部。”
說完就去了。
這是一句看上去十分無厘頭的話,也是威名赫赫,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海瑞先生的唯一遺囑。
這句話的來由是這樣的:由於當年沒有暖氣,每逢冬天,兵部就會給各部的高階官員送柴火錢,數量也不多。
而在他死之前的那天,兵部送來了柴火錢,而經其本人測量,多給了六錢銀子。
這一次,我是徹底無語了。
在海瑞死後,他的好友僉都御史王用汲來為他收屍。遍尋海瑞的住處後,他只找到了幾件打著補丁的破衣服,和幾口裝著破衣服的破箱子。
為官三十年,二品正部級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海瑞,這就是他的全部財產。
在聽說海瑞的死訊後,南京城出現了一幕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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