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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嚴嵩先生的保票確實不是毫無價值——可以當廢紙賣,五毛錢一斤。
在之後的幾天裡,城外的俺答軍肆意搶掠,並開始打包,準備帶走,帶不走的就放火燒掉。而城內的駐軍非但不去找蒙古人結帳,連服務費都不敢收,只是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揚長而去。
俺答終於走了,嘉靖終於憤怒了,蒙古人大搖大擺地走了,正如他們大搖大擺地來,沒有帶走一絲雲彩,卻帶走了財物、糧食和無數的大明百姓。
他緊急召見了丁汝夔,厲聲訊問:
“為什麼不出戰!?”
丁汝夔沉默了,這是他唯一的選擇,事已至此,即使擺出嚴嵩,自己也未必能免罪,而且還將失去所有退路,無論如何,他只能相信嚴長官了。
得不到回答的嘉靖火冒三丈,下令把這位兵部尚書關進了監獄。
嚴首輔似乎還是很夠意思的,在獄中,丁汝夔不斷接到嚴嵩的指示,讓他放心坐牢,堅持挺住,就有辦法。
丁尚書就這樣堅持挺了下來,一直挺到了刑場上。
當明晃晃的鬼頭刀在尚書大人面前閃耀的時候,丁汝夔這才明白,自己被人賣了,還在幫人家數錢。
事到如今,他唯有仰天大呼一聲:
“嚴嵩奸賊,你忽悠我啊!”(嵩賊誤我)
但痛斥之後,他最終醒悟了自己的罪過,滿目焦土、生靈塗炭,嚴嵩固然是主謀,他卻也是幫兇。
於是他向站在一旁的人們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王郎中現在何處?”
所謂王郎中,即兵部職方司郎中王尚學,前面說過,這個職方司大致相當於的今天的總參謀部,按照明代律令,如果謀劃錯誤打了敗仗,職方司的長官郎中是要連坐負領導責任的(最窮最忙,還要背黑鍋,所以沒人去)。
應該說丁汝夔還是很夠意思的,他在獄中曾反覆表示,事情是自己一個人乾的,不關職方司的事。
所以當他得知,王尚學已經逃過一死,發配充軍的時候,這才終於舒了一口氣,留下了最後一番話:
“當初王郎中曾反覆勸我出戰,但我為嚴嵩所誤,沒有聽他的意見,這是我的錯啊!”
嘉靖二十九年(1550)的這次風波在丁汝夔的嘆息聲中結束了,在這場劫難中,大明遭遇了慘痛的失敗,京城被人圍了一星期,京郊地區狼藉一片,俺答在大明的眼皮底下燒殺搶掠,無人可擋。
東西丟盡了,臉也丟盡了,這個建國以來少有的恥辱被後世稱為“庚戍之變”,永遠地記入了史冊。
但就在一片哀鳴聲中,某些事情正在悄悄地發生著變化。
徐階無疑是勝利者,危難之際,他挺身而出,承擔重任,在嘉靖的心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這個不惹人注意的配角,終於登上了五光十色的舞臺中央。
但伴隨著機遇到來的,還有危險,因為那個可悲的失敗者、膽怯者,已經意識到了這位政治新星的可怕,在今後的日子裡,他將全力以赴,把這個足以威脅他的人扼殺在搖籃之中。
雖然在國家大事上,他是一個膽小鬼,但只要觸及到個人利益,他將變得比趙子龍先生更加勇敢。
徐階,繼續走吧,越往前走,你將越能感受到這場遊戲的殘酷,在前面等待著你的,是更狡詐的對手,和更陰險的圈套。
當然了,除了政局的微妙變化外,大明王朝也並非毫無收穫。
丁汝夔死後,吏部侍郎王邦瑞暫時代理兵部事宜,開始收拾殘局。
在整理防務的工作中,他無意間發現,有一本叫《備俺答策》的書在軍中廣為流傳,書中記載對付俺答的各種方略,極有見地,合乎兵法。
王邦瑞立刻叫來了下屬:
“此書作者何人,任何官?”
下屬告訴他,此人是世襲將軍,進京參加武進士考試,因遇到俺答進攻,臨時參戰,時任京城九門總旗牌官,戰爭結束後,已經調防薊門。
王邦瑞感嘆不已,在反覆翻閱此書並打探此人情況後,他在兵部的檔案中寫下了這樣的記錄:
戚繼光,山東東牟人,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青年而資性敏慧,壯志而騎射優長。評:將才。
【陷阱】
自從“庚戍之變”後,徐階的日子是越過越好了,雖然沒有進入內閣,卻享受著內閣成員待遇,被封為太子太保(從一品),還經常被叫到西苑,陪皇帝陛下聊天喝茶,成為了朝中的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