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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晉士林之中,王羲之為世所重,並不是因為他的政績和文辭,而是因為他的書法實在好得前無古人。一個人的字有名以後,會有個副作用,就是會經常有大人物給你寫信,而且文末還多有“盼回信”“待高論”之類的字樣。所以,王氏得意之餘,也常自詡“能為言辭”(自誇理論水平很高)。其實,書聖作到王羲之這個份上,就算他寫句罵人的髒話,也會有人淘去收藏,精心裝裱並懸而掛之的。
王羲之的“言辭”因此傳世的有很多,但與其同時人的文章細比,王氏的文法、思維水平都實在沒有什麼特出之處。
後人不察這裡邊的曲折,又覺得《蘭亭集序》的味道實在有些奇怪,於是就斷章取義“找優點”。比如說,序裡有“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的話,就拔高說,王氏是在指斥當時玄學的“虛妄的人生觀”,而“明確地肯定了生命的價值”,好像王氏是個很崇實而且唯物的實幹家。事實上,王羲之一家世代信奉五斗米教(即後來的道教)。永和十二年,王羲之被本家王述排擠,辭去官位,從此賦閒,與道士許邁一起修煉,服食丹藥,在江南各地神出鬼沒,直到59歲去世。而五斗米教的基本教義“長生久視”,就是鼓吹長生不老的。王氏在《蘭亭集序》裡,其實正是這一層意思的俗語流露:誰說活得長活得短都一樣?長命百歲才是最重要的!
王氏之子王凝之,更痴迷於五斗米教。後來當孫恩起義,攻打會稽時,王凝之不修戰備,進入“靖室”禱告,出來對諸將說:“我已經搬來神兵破賊了!”於是,在敵兵來時不設防備,王凝之被殺。
蘭亭雅集之後3年,桓溫收復洛陽,上表要求朝廷遷都(其實是懷著跟當初董卓遷都長安一樣的目的)。朝廷並不就範。桓溫惱火,與朝廷激烈交涉,曾私下對親信說:實在不能流芳後世,至少我們也要遺臭萬年!但,桓溫及時早逝,沒有能夠實現篡位的夢想。他的理想,後來由其幼子桓玄實現了。而北方的氐族苻氏也越來越強,到苻堅時重用王猛等,一舉掃平了北方。
蘭亭雅集之後30年,苻堅南下。當時的東晉朝廷由謝安掌權,打贏淝水之戰,又幫東晉挽回了三十多年的氣數。謝安也是參加過蘭亭雅集的。桓溫死後,謝氏牽頭重建了有戰鬥力的“北府軍”作為朝廷的直屬武裝,因而,淝水之戰中,謝安雖然在家裡下棋,卻是胸有成竹,不必再像30年前那樣的硬充風雅了。
陶令不知何處去(1)
——桃花源裡有怎樣的玄機
陶淵明的《桃花源記》是各種版本的中學語文教材裡都選的古文名篇。其取人之處,即在於它真真假假地描寫了一個叫做“世外桃源”的地方,因此成為古今中外的文人、驢友與玩家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的所在。
一般人往往忽略的是,在陶淵明所生活的東晉末期到劉宋初期,類似“桃花源”那樣的地方,其實是有很多的原型的,在當時也根本不是什麼稀奇事物。
也就是說:桃源並不遠。人就在桃源,桃源怎麼會遠呢?
東晉時,中原一片混戰,世家大族及作為其家產的農奴紛紛南下,在江南新墾植的地方圈地,建立新的莊園。晉的皇族司馬氏在南方推舉司馬睿建立東晉以後,皇帝手裡一沒有大軍,二沒有錢糧,三沒有人才,所以,只好與士族門第“共天下”。除了皇上姓司馬之外,小朝廷裡的顯要職位和東晉境內很多戰略要地的軍政長官,其實都歸士族門閥之間協商分配。
如此,則東晉的政治大局實際是一種“大貴族代理政治”,皇權是很弱的。在東晉境內,除了貴族們著力經營的肥沃莊園,皇帝的官吏能夠管轄的範圍和力度都很小。如果,皇帝的威權與國是能夠下達到每個鄉村聚落,則皇帝將有基礎建立直屬於自己的強大軍隊和賦稅進項,並用進項培植、招徠人才,皇權就會坐大,門閥的日子那時候恐怕將不好過了。所以,東晉皇室在立國的100多年中,一直想實現自專的軍隊和賦稅系統,但是又一直招致來自士族勢力的掣肘。
這就給老百姓提供了開闢“樂土”的空間和必要。
西漢末年開始,很多中原百姓成群結夥,逃進南方的深山老林,自給自足,這是當時社會的一大現象。撲現在看東漢末的人口資料,常看到“人口銳減”這個詞,其實這些“銳減”的人口,多數不是死亡,而是跑路了。跑到哪裡去了呢?比較多的是去巴蜀、荊州、甌越、武夷等這幾個方向。他們到達南方後,多選擇閉塞、險要的山林深處,開闢平地而居。其中發展得比較大的聚落,以鄉黨為核心,選出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