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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手裡拿著一條深藍色的眼罩。
她意識到對方是來矇眼睛的,搖搖頭說:“不用:我要看。”
但這不是她拒絕矇眼的真正理由。她不是那種英維氣質的人,決心盯得射手們甘拜下
風。她只是想推遲死的來臨。一旦蒙上眼睛,她就踏進死亡的大門不可能返回了。
那人沒有逼她,只是扶住她的手臂。他們走到開闊的草地時,特麗莎無法選出一棵樹。
沒人催促她,但她知道自己最終也無法逃脫。她看見前面有棵開著花的慄樹,走了過去,在
它前面停下來。靠著樹幹向上看去,看見了太陽下燦爛的葉片,還聽到了這座城市的聲音,
柔和而甜美,象遠處演奏著的萬把提琴。
那人舉起了槍。特麗莎感到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了,虛弱使她絕望,一種根本無法排拒的
絕望。“但這不是我自己的選擇。”她說。
對方立刻把槍放下,用溫和的聲音說:“既然不是你的選擇,我們不能這麼做。我們沒
有權利。”
他說得很和善,象在對特麗莎道歉,他們不能射殺一個自己沒有選擇死亡的人。他的和
善震盪著特麗莎的心絃,她轉身把臉緊貼著樹幹,突然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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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全身都在顫抖,緊緊抱著那棵樹,好象不是一顆樹,而是她失散多年的父親,一
位她不曾認識的祖父,一位老祖父,一位祖父的祖父的祖父,一個滿頭自發的老爺爺從時間
的深處走來,把樹皮一般粗糙的臉交給她。
她轉過頭來。這時那三個人已走得遠遠的了,就象高爾夫球手走過一片翠綠,拿槍的人
象是握著一根球棒。
走下佩特林山,她老忘不了那個要開槍殺她但最終沒那樣做的人。呵,她多麼想念他!
畢竟還有人能夠幫助她!托馬斯不能夠,托馬斯在送她走向死亡。別的人來幫助她了!
她越走近城市,就越想念那個拿槍的人,越怕托馬斯。他絕不會原諒她的自食其言,絕
不會原諒她的儒弱和她的反叛!她回到他們住的街上,知道一兩分鐘以後就要看見他了。她
如此害怕見他以至胃又隱隱鬧騰起來了,她想自己是要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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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程師開始勸誘她去他的住宅,前兩次邀請她一一回絕,第三次卻答應了。象往常一樣
站在廚房裡吃了午飯,她便出發,這時還不到兩點。
快到他的房子時,她感到自己的腿自然放慢了腳步。
她突然想起,事實上是托馬斯把她送到這裡來的。難道不是他反覆地對她說愛情與性交
毫無共同之處嗎?好吧,她只是實踐一下他的話,證實一下他的話而已。她差不多能聽到他
在說:“我理解你。我知道你需要什麼。我留心了一切。你爬上去就知道了。”
是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托馬斯的指示。
她不會在那裡呆很久,不超過喝杯咖啡的時間;僅僅是去體驗一下涉足不忠的邊緣是什
麼滋味。她把自己的身體推向那個邊緣,讓它在那裡如同標樁立一會兒,然後,當工程師企
圖擁抱她時,她就會象對佩特林山上的拿槍人那樣,說:“這不是我自己的選擇。”
於是,那人會放下槍,用溫和的聲音說:“既然不是你的選擇,我不能這麼做。我沒有
權利。”
而她,將轉身把臉緊貼著樹幹突然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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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房子於本世紀初建在布拉格的工人區。她進了一間白粉牆髒兮兮的廳屋,爬了一截
帶鐵欄杆的破舊石梯,往左轉,第二個門,沒有門牌也沒有門鈴。她敲了敲門。
他開了門。
整個房子只有一間,前面五六英尺的地方掛了一個簾子,形成了一間臨時的小客廳。有
桌子、電爐和一個冰箱。走到簾子那邊,她看見窄長的空間盡頭是一個長方形的窗子,窗子
一邊碼著書,另一邊放著一張小床和一把椅子。
“我這裡非常簡陋,”工程師說,“但願你不要掃興。”
“不,一點兒也不。”特麗莎看了看幾乎遮去一面牆的書架。他沒有書桌,只有數以百
計的書。她喜歡看書,從小就把書視為友誼默契的象徵,一個有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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