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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被投放到人的道路上來。現在,我們已經被拋擲出來很長的時間了,循一條直線飛過了
時間的虛空。在什麼深層的地方,還是有一根細細的繩子縛著我們,另一頭連向身後遠處雲
遮霧繞的天堂。亞當在那裡探身看一口井,不象那喀索斯,他甚至從未疑心那井裡出現的淡
黃色一團就是他自己。對天堂的渴望,就是人不願意成為人的渴望。
她還是孩子的時候,無論何時走道母親帶有經血汙痕的衛生紙,就感到作嘔,恨母親竟
然寡廉鮮恥不知把它們藏起來。然而卡列寧畢竟也是雌性,也有他的生理週期。它每六個月
來一次,一次長達兩個星期。為了不讓他弄髒房子,特麗莎在他的兩腿之間塞上一迭脫胎
棉,用一條舊短褲包佐,再用一條長絲線很巧妙地把它們緊緊繫在身子上。她看著這個能對
付每次整整兩個星期的裝備,笑了又笑。
為什麼狗的行經使她開心和歡心,而自己行經卻使她噁心呢?對我來說答案似乎是簡單
的:狗類不是從天堂裡放逐出來的。卡列寧絕不知道肉體和靈魂的兩重性,也沒有噁心的概
念。這就是特麗莎與他在一起時感到如此輕鬆自如的原因。(也正因為如此,把一個動物變
成會活動的機器,一頭中變成生產牛奶的自動機,是相當危險的。人這樣做,就切斷了把自
己與天堂連線起來的線,在飛越時間的虛空時,他將無所攀依和無所慰藉。)
從這堆混亂的念頭裡,特麗莎生出一種擺脫不開的褻瀆的思想,她認為,聯絡著她與卡
列寧的愛,要比她與托馬斯的愛要好。不是大一些,是好一些。她既不想挑剔托馬斯也不想
挑剔自己。她也不希望、宣稱他們彼此能有更多的愛,她的感覺是給出一種人類情侶的本
性。人類男女之愛對於人與狗之間存在的友愛來說(至少在最佳例證中是如此),預先就低了
一等。人類歷史上這種奇怪的現象,可能是造物主始料不及的。
這完全是一種無我的愛:特麗莎不想從卡列寧那裡獲取什麼,從未要求他給予愛的回
報。她從未問過自己那種經常折磨人類情侶們的問題:他愛我嗎?他是不是更愛別人?他比
我愛他愛得更多嗎?也許我們所有這些關於愛情的問題,這些度量、測定、試探以及對愛情
的挽救,都有一個附加效果,就是把愛情削弱。也許我們不能愛的原因,就是我們急切地希
望被人愛,就是說,我們總是要求從物件那裡得到什麼東西(愛),以此代替了我們向他的奉
獻給予,代替了我們對他的無所限制和無所求取——除了他的陪伴。
另外:特麗莎照卡列寧原來的樣子接受了他,沒有幻想什麼去試圖改變他,一開始就贊
同他狗的生活,不希望他從狗的生活中脫離出來,也不嫉妒他的秘密私通。她訓練他的動因
不是要改變他(如一個丈夫試圖改造妻子和一個妻子試圖改造丈夫),只是給他提供一些基本
語言,使他們能夠交際和一起生活。
再有:沒有人迫使她去愛卡列寧,愛狗是自願的。(特麗莎再次回想起母親,對發生在
她們之間的一切感到悔恨。如果母親是村莊裡眾多婦女中的一個,她滿可以很容易地發現,
母親的粗野也能將就將就。哦,只要她母親是一個陌生人!從孩提時代起,特麗莎的面容就
被母親霸佔,她的“我”就被母親沒收,她對母親的這種方式感到羞恥。比這更糟糕的是那
種長者的命令,“愛你的父親和母親”。這種命令強迫她去同意那種霸佔,去呼應那種侵略
性的愛。特麗莎與母親的決裂並不是母親的過錯。特麗莎與母親決裂,不光因為對方是她觀
在當著的這個母親,而因為她是一個母親。)
最重要的是:沒有人能給其他人一種牧歌式的禮贈,只有動物能這樣做。動物不是從天
堂裡放逐出來的。狗和人之間的愛是牧歌式的。從來不知道有什麼衝突,有什麼忽發衝冠的
壯景;從來不知道什麼發展演變。卡列寧在特麗莎和托馬斯周圍的生活基於一種重複,他期
待他們也同樣如此。
如果卡列寧是一個人而不是一條狗,肯定早就對待麗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