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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是說,我們不去跟他們周旋,或者說我心腸好得怕他們難堪,”他笑了,“你
該聽聽他們找出的藉口,稀奇古怪!”
托馬斯的兒子笑著表示贊成。
“當然,他們開始都表示同意我們,完全站在這一邊。”編輯繼續說,“他們說,只是
需要一個不同的方式,更慎重,更理智,更周全。他們對簽名怕得要命,不籤呢,又擔心我
們瞧不起。”
托馬斯的兒子和編輯一起笑了。
編輯交給托馬斯一張紙,上面短短几行,用一種較為客氣的方式,呼籲共和國主席赦免
所有的政治犯。
托馬斯飛快地運轉著思緒。赦免政治犯?就靠這些被當局拋棄了的人(他們自己就是潛
在的政治犯)對主席提出要求?即便當局碰巧有赦免政治犯的計劃,這樣的請願書,唯一結
果也只能是適得其反!
他兒子打斷了他的思路,“重要的,是要指出,在這個國家仍有一幫人沒有被嚇住。大
家都表明立場。把麥子與麥殼,分別清楚。”
不錯,不錯,托馬斯想,可那與政治犯們有什麼關係呢?你要求赦免也好,要分清麥子
與麥殼也好,這不是一碼事。
“騎牆嗎?”編輯問。
是的,他是在騎牆觀望,只是不敢這麼說。牆上有一幅畫,士兵威脅地指著他說:“你
對參加紅軍猶豫不決嗎?”或者說:“你還沒有在兩千字宣言上簽名嗎?”或者說:“你在
兩千字宣言上籤過名嗎?”或者說:“你的意思是你不願意在赦免請願書上簽名嗎?!”不
論這個士兵怎麼說,反正是在威脅。
編輯剛剛已經說了,有些人同意赦免政治犯,卻又提出千萬條理由來反對在請願書上籤
名。在他看來,他們的理由只是許許多多的藉口而已,都是怯懦者的煙幕彈。那託烏斯還能
說什麼呢?
他終於用笑聲打破了沉默,指著牆上的宣傳畫:“有這個當兵的逼我,問我籤還是不
籤,我不可能想清楚了。”
於是,三個人又笑了一陣。
“好了,”托馬斯笑過以後說,“我想想吧,過幾天我們還能碰碰頭嗎?”
“什麼時候都可以,”編輯說,“不幸的是,請願書等不了,我們打算明天就將它遞交
主席。”
“明天?”托馬斯突然想起那位遞給他宣告書的胖警察,與這位大下巴編輯沒什麼兩
樣,人們都是試圖讓他在一份不是自己寫的宣告上簽名。
“沒有什麼要想的。”兒子的話雖然咄咄逼人,語調卻近乎祈求。現在,他們雙雙對視
著,托馬斯注意到孩子全神貫注時上嘴唇的左角微微翹起,這正是自己平常從鏡子裡看鬍鬚
是否刮乾淨了時,在自己臉上看到的一種表情。從其他人臉上發現這一點,使他感到不安。
當父母與自己的孩子在一起度過孩子的童年時,他們會慢慢習慣這種相似性,他們會覺
得這些太平常了,如果他們中斷這種相似以後再回頭想到這些,或者還會覺得有趣。但托馬
斯有生以來是第一次與兒子談話!他還不習慣與自己這張不相稱的嘴巴面對面地坐在一起!
試想你有一條斷臂移植在別人身上,試想那人就坐在你對面,用你的手臂衝著你打手
勢,你一定會死死盯著那手臂如同見了魔鬼。即使那是你自己的、心愛的手臂,它接觸你的
可能想必會使你魂飛魄散!
“你不站在受迫害的一邊嗎?”他兒子補充說。托馬斯突然明白了,他們所演的這一幕
中,要害所在不是政治犯的赦免,而是他與兒子的關係。他簽字,他們的命運就聯絡在一起
了,托馬斯多多少少得盡責地與他友好;不簽字呢,他們的關係就會象以前一樣不存在。不
取決於兒子的意志也不取決於他的意志,兒子會因為他的懦弱而拒絕承認他。他處在一種棋
場敗局的境地,—無法迴避對方的將軍,將被迫放棄這一局。他籤與不籤都沒有絲毫區別。
這對他的生活或者對那些政治犯們,都不能改變什麼。
“拿來吧。”他接過那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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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要報償他的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