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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的東面有幾個墓,墓周圍種滿了花,估計是祖先作祟,開得比我一路上見到的花都要豔麗迷人。“真美啊,花。”金髮女人用我們聽來很可笑的中國話抒發感情道。大家笑完後,就把骨灰盒分別放進兩個一米來深的墓穴裡,這時鞭炮響了,把青天也炸昏了頭,太陽在一陣又一陣的鞭炮聲中陰了下去。來了很多鄉里人瞧熱鬧,這主要是有個金髮女人的緣故。我想父親和二姐的靈魂現在可以睡好覺了,人死是一種困苦的解脫。母親那天被姨媽留住了,姨媽對我說:“你就讓我們兩個老姐妹說幾天話吧。”
母親這一留住就沒有再回來。半個月後表弟來了,遞給我母親的一封親筆信。母親說她老了,城裡生活關門閉戶,她一個老人感到乏味,在姨媽家一些老人玩玩紙牌,麻將,一天時間飛快就完了。母親說姨媽家破敗,在鄉下掛不住臉,她想幫姨媽家,要我把她的五千美元取出來兌換成人民幣送去。我對錶弟說:“我媽媽被你們誘惑住了。”
表弟臉血紅如氣球。表弟走後,秋蘭說:“你媽媽也是,住在城裡不蠻好,又不要她想事!”我說:“隨我媽媽的心願吧。她想為她孃家的人爭口氣,這也應該。”母親一生都是為了我,把我看成了她的精神依託,從沒埋怨過我一句,我當然不能貪她這筆錢。
我把母親的五千美元連同利息兌換成二萬多點人民幣取了出來並送去了。在1984年物價還沒有漲以前,二萬元是能做點大事的。姨媽家就是用這二萬多元建了棟三層十二間的樓房,粉刷得也客氣,直到現在,在遠離城市的我們家鄉方圓五十里內仍是算比較威武的。
8
秋蘭在我身上嗅到了另一女人的氣味。那天我從尚青青家回來,很晚了,面前的樓房,只有我家臥室的燈亮著。我開門進屋時,秋蘭扔下雜誌,坐起身問我:“你到哪裡去了?”她那兩顆沒有光澤的眼眸定定地望著我。我說:“到一個朋友家喝酒去了。”
我講話是沒有書對的。她說:“你又呷不得酒!”“陪他們好玩。”我太疲勞了,躺到床上想休息下再洗澡,然而一躺下我便被夢魘一把帶了進去。醒來時已是早上了。“你昨天晚上到底到哪裡去了?”
秋蘭看著我說。我說到朋友家喝酒去了。她譏笑一聲:“喝香水唄?
你身上有種女人的香水味,還是那種高階香水味。“”你自作多情,“我說,”肯定是你的錯覺。“”你在外面玩女人,是唄?“她望著我,含著怒氣。”有這份愛好,還要有這份精神。“我換種口吻說,”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越老越色!“她憤然道,”你自己說你同哪個女人睡覺?“”我要上課了,我第二節有課。“我站起來說。我洗完臉漱完口就拿著備課本出了門。那天上午我三節課,上完課回來已是中午十二點多,秋蘭也回來了,她沒有在這事上纏下去。”我知道你不會承認,“她站在我面前說,”不過下次你再在外面亂搞,我就要殺死你。“
我覺得她不會有下次。我不再按尚青青的潔癖:幹那號事往身上灑香水。尚的身體是美的,她也是快五十歲的女人,但她的一切機能都還是年輕人的,時間在她身上停留了。時間對有的女人是格外關注的。總有人遇到這種情況。她有50歲了?她看上去還只三十幾歲呢。世界上有兩種女人,大多數女人步履瑣碎且均勻地朝衰老走去,另種女人(少數)在時間的長河中是跳躍式衰老的,某幾天,時間這位人類的大師在她身上做了番手術,讓她那少年女子的面容一下成了青年姑娘的面容,然後大師不辭而別,甚至十幾年也沒光臨這個女人等等。尚就是後種女人。那個從我手上把尚抓去的男人活得毫無詩意,文化大革命的鐵拳輕輕一敲,他的精神支柱就粉碎了,成了妄想世界裡的可憐蟲,住在精神病院度過了他的殘生。1977年尚從渾沌世界(丈夫的世界)裡走出來時深感自己的生命被丈夫毀掉了整整十年,可是幾年後,她帶著心頭上的這片黑雲又步入了另一個夢境。她第三個丈夫是個騙子,在香港有家室。然而當他倆在公司的舞廳裡相識時,他卻說他是個老光棍,且做出一片痴心相,一雙眼睛泛亮地繞著她轉,像指標繞著鐘盤。
後來如傳聞說的,他們結婚了,四天後香港男人接到一封電報,只有兩個字“速歸”。
尚想同他一併去香港,他顯出了煩躁,臉像水泥地樣冰冷。“我在香港的老婆還沒死,要等那老雞婆死了你才能去。”他說,折過頭來一笑,那是種極猥瑣的笑容,像一塊腐爛的木頭。
尚想用死來了結生的煩惱。她坐在辦公室裡,覺得她做為人事科副科長是個絲毫不能體現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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