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2/4 頁)
料袋裡面封了口一起帶過來了。
“你要好好地整理房間,這樣才能夠嫁得出去。”
“你得扔掉一些東西,不能夠把什麼東西都藏著。”
“你有衣服要送出去幹洗麼?我幫你帶出去。”
燦爛總是隔著門叫我,她語速很快,房間裡面也到處都是她的腳步聲,她在房間裡面走來走去,一會兒擦地一會兒削水果一會兒煮咖啡,放放音樂,哼哼歌,打電話,卻並不吵鬧,就好像房間裡面有很多安靜的人住著一樣,其實就只有她和我兩個。
“你為什麼叫燦爛?”我總是詢問她,我覺得像是八十年代小說裡女主人公的名字。
“葉燦爛,燦爛,這是我的小名,從小爸爸媽媽就這樣叫我。”
燦爛是個還沒有成名的攝影師,她在家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暗房裡面工作的,我最最討厭她在暗房裡面的時刻,因為不能夠去打擾她,她的工作時間或長或短,作息時間根本無法確定,常常我早晨醒來的時候她剛剛從暗房裡走出來,身上瀰漫著顯影藥水酸溜溜的氣味,耷拉著兩隻眼袋,恨不得立刻就倒頭睡去。這時候房間裡面就太安靜了,靜到聽得見隔壁小孩捱罵哭叫的聲音,也聽得到鬧鐘分秒走動的機械聲,甚至可以聽得見自己骨頭咯吱咯吱響的聲音。
我自己去洗熱水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能不能洗上一個舒服安寧的熱水澡已經成了我判斷一個地方能不能夠居住的標誌了,不管那屋子再怎麼蹩腳,潮溼,蛇蟲百腳,只要有個房間可以獨自洗個熱水澡我就已經很滿足了,這就像是一個標誌,一個警醒符號,告訴自己這終於是從那亂糟糟的少年時代裡走出來了,不再擔心用冷水洗頭,頭髮都糾葛在一起,不再擔心那稍縱即逝的熱水。把熱水調到最大,北方的室外已經是冰天雪地了,房間裡面卻是四季如春的溫暖和乾燥,順手把內褲一起洗了,然後搭在邊上的暖氣片上,只要一會會兒的工夫就烘乾了,幹到幾乎要裂開來,這就是北方了,用暖氣片搭建起來的北方。
這時我來到北方已將近半年了。
剛下飛機我就跟隨著人流往外面走,走過那些長長的燈光明亮的通道,恍惚間覺得這短時間的飛行就穿越了遙遠的距離令人不習慣,在門外圍滿了接人的人,黑壓壓的叫我邁不開步子,我低著頭試圖快速地走過這條長得驚人的通道,還感覺那些黑壓壓的目光全部都射向我,我竟然害羞起來,面孔也緋紅起來,心裡卻很驕傲,我就是獨自一個小小的人兒拖著巨大的箱子走路,沒有人來接我,我不用環顧四周,我只顧低著頭向外走去,幾乎已經可以聞見外面的空氣,這北方的陌生而令人興奮的空氣。
突然在身後有急促而雀躍的腳步聲響起來,我還沒有來得及回頭看去就有一個香氣撲鼻的女孩從我身邊擦過去,她揹著雙肩包,穿著低腰闊腳牛仔褲,露出裡面的一截彩色條紋內褲來,她尖叫著發瘋般地奔向一隻裝在狗窩裡面的雪那瑞,像是久未見到的親人。
而令我呆呆愣在原地的並非是這些,而是她一頭染成綠色的短髮,根根俏皮地豎起來,她奔跑的時候就像是一棵生機盎然的小樹。
“忡忡!”我幾乎是扔下所有的行李大聲叫出來。
她回來頭來,好奇而友善地望著我,周圍的人也都用詫異的目光望著我,我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而更要命的是,我顯然是認錯人了。忡忡沒有這樣大而甜蜜的眼珠,也不會在胸前斜挎著一個LV的小拉鍊包,我很快就發現,她是個典型的富家女孩。但是她已經向我走過來了,我無地自容,小聲地說:“我認錯人了。”卻忍不住要再看她,盯著她綠顏色的頭髮看,她笑起來,她開朗的笑令我感到不再那麼窘迫,甚至要感激她。就在她又要轉身走的時候,我鼓起勇氣來問道:“你的頭髮是在哪裡染的?”
“你也想染麼,我帶你去。”她的聲音也是青蔥跳躍,與我所遇見過的女孩子都不一樣。
這就是我來到北方的第一天,我一下飛機就遇見了染著綠色頭髮的燦爛,她堅持要用車子送我去目的地,可是我根本就還沒有目的地,我想先去出版社報到,卻已經是傍晚,出版社一定已經下班了。這裡的傍晚來得特別早,僅僅是五點就已經暗了天,我坐在車子裡惋惜著,南方白晝最長的時候,直到九點多才是真正的黃昏,我們坐在山坡上抽菸喝啤酒,難怪覺得時間怎麼揮霍都不為過。而現在呢,夜幕已經徹底降臨,好像時間開始逼債,緊緊地跟隨在身後。
可是這就已經是北方了呀,我踏出機場的時候忍不住停下腳步來狠狠地吸一口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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