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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說:“她們這以後就好了!”這意思很清楚,香菊這一代人不用再走母親們的老路了。孫犁當然同意她的看法。在孫犁看來,“她比誰也明白:一切不幸,都是貧窮所致,一切幸福,都會隨翻身到來!”①在歷史接近了它的目標之後,出乎人們意料地大大加快了前進的步伐。戰爭已經推進到津浦線上距離天津不遠的地方。這裡是冀中平原東北部的邊緣地區,孫犁為我們展示了一幅解放戰爭的壯觀圖景:正當金秋季節,天朗氣清,地裡的莊稼全收割了,人民軍隊從南北並列的一帶村莊,分成無數路向前推進:
部隊拉開距離,走的很慢。我往兩邊一看,立時覺得,在碧藍的天空下面,在陽光照射的、佈滿梗�楂秋草的大地上,四面八方全是我們的隊伍在行進。只有在天地相接連的那裡,才是蕭蕭的風雲,低垂的煙霧……
那裡是雲梯,一架又一架;那裡是電線,一捆又一捆;那裡是重炮、重機槍。揹負這些東西的,都是年輕野戰的英雄們,從他們那磨破的褲子,拖帶著泥塊的鞋子,知道他們連續作戰好些日月了。……
到了衝鋒的地點,那個緊鄰車站的小村莊。古運糧河從村中間蜿蜓流過,這條河兩岸是紅色的膠泥,削平直立,河水很渾很深,流的很慢。兩岸都是園子,白菜畦葡萄架接連不斷。一條烏黑的電線已經爬在白菜上,掛到前面去了。
戰士們全緊張起來,我聽到了戰場上進攻的訊號,清脆有力的槍聲,衝鋒開始了。我聽見命令:“過河!”就看見那個小小的炮手——馬承志,首先跳進水裡,登上了對岸。
這孩子躍身一跳的姿勢,永遠印在我的心裡,這是標誌我們革命進展的無數畫幅裡的一幅。在這以前,有他那年老失明的外祖父,在平漢線作戰犧牲的馬信濤,勤謹生產的姐姐馬秋格;從他後面展開的就是我們現在鋪天蓋地的大進軍,和那時時刻刻在衝過天空、吱吱作響、轟然爆炸的、我們的攻佔性的炮聲。①
這轟然爆炸的、攻佔性的炮聲一直延伸開來,在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到處都是火光沖天,到處都是歡呼解放的人群。在騰騰烈焰和如潮歌聲中,一個新的國家的形象已經孕育成熟,五四時期那位新中國的預言詩人所召喚的鳳凰,就要再生了!
於是,在1949年1月,孫犁又一次隨大隊集合。這一次集合,不是向平原和山地轉移,也不是走向那曾是革命燈塔的邊城,而是走向大都市,走向被稱為北方重鎮的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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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孫犁正在深縣,接到方紀的電話,說冀中區黨委通知他到勝芳集合,準備進入天津。他先到了河間,然後與方紀、秦兆陽一同騎車去勝芳。勝芳是津郊大鎮,水上風景很好,可惜是冬季,想觀賞而不可得。但是他興致勃勃地趕了集,看了市上出售的舊書。
在勝芳集中的,除了《冀中導報》的人員,還有從冀熱遼的《群眾日報》來的一批人,它的副總編輯郭小川,也屬於這批人之內。這兩部分人合起來,籌備進城後的《天津日報》的出刊。當時,孫犁編在《冀中導報》的隊伍裡(他在冀中時,常在該報駐地食宿,但只在今天,才成了它的正式成員),和方紀共同準備了進城後的副刊版面,他寫了一篇題為《談工廠文藝》的文章,後來登在1949年1月18日出版的第二張《天津日報》上①。從這時起,他已經想到,隨著進入城市,文藝工作的物件和重點將要發生具體的變化:“在農村工作了多年,我們對於農村文藝工作和部隊文藝工作,積累了一些經驗。天津是工業城市,現在想到的是:如何組織起一支工人文藝隊伍。”②“八年抗日戰爭,我們主要是建設了鄉村的藝術活動。今天,進入城市,為工人的文藝,是我們頭等重要的題目。”③以後的事實證明,和孫犁的名字緊緊連在一起的《天津日報》的文藝副刊,在發展工人的文藝和培養工人作家方面,作出了實際的貢獻,併產生了全國性的影響。
他們在勝芳並沒有等候多久,天津就解放了。下面的情形,讓我們轉錄作家本人的紀事:進城之日,大隊坐汽車,我與方紀騎腳踏車,路上,前有三人並行,我們騎車繞過時,背後有槍聲。
過一村後,見三人只剩一人,我與方紀搜檢之,無他。此自由行動之害也。比至城區,地雷尚未排除,一路傷員、死屍,寸步難行。道路又不熟,天黑始找到報社,當晚睡在地板上。①孫犁後來說過,這是差一點兒沒有捱了國民黨的黑槍。
過去的都已過去。現在,天亮了,解放了,睡在地板上的這一夜,迎來了一個新的黎明。
第七章 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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