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頁)
的螞蟻原來這麼有紀律,這麼舍已為人尊老愛幼,讓我真的很感動。
學胥哥說:“我今天還帶了一個好玩藝哪。”
他掏出一把殘缺不全的舊火鏡,即放大鏡或稱凸透鏡。那時我就奇怪,劉家雖然比我家還窮,但又常常有一些別緻的小玩意兒,像放大鏡啦,指南針啦,已經不會走動的金殼懷錶啦,我們挖螞蟻窩用的這把軍用小洋鍬啦。我還見過莊學胥母親的一張照片,穿著旗袍,戴著耳環,和現在蓬頭散發的樣子簡直不是同一個人。我還知道學胥哥特別疼我,比如這些小玩意兒,如果我不在,他就捨不得拿出來玩。
莊學胥趴到地下,把正午的陽光聚焦成一個光斑。光斑四周是漂亮的彩色鑲邊,圍著一小塊奪目的白光。這個光斑是不敢久看的,看得久了,你的眼底會被燒出一個相同形狀的黑斑,即使你閉上眼睛,也得好長時間後才能復原。學胥哥小心地把光斑收攏,罩著一隻正在搬蟻卵的工蟻,那隻工蟻立即痙攣了幾下,仰面彈著六條腿,死了,小身體蜷成一團,然後開始冒煙。
我們以前只用臭蛋兒(衛生球)逗過螞蟻,就是用臭蛋兒在地上劃一個白色的圈圈,把螞蟻圍在裡邊,螞蟻害怕臭蛋兒的味兒,在白色邊線上撞來撞去,越撞越焦燥,就是不敢越過去,看著十分有趣。但用火鏡燒螞蟻還是第一次。我們爭著說:
“學胥哥,讓我玩一會兒,讓我試一下!”
學胥哥照例先把火鏡給我,我燒死一個螞蟻后給別人,大夥兒輪流燒,玩得很高興。後來院門開啟了,有兩輛人力車和幾個人進到院子裡,我們沒有理會,照樣玩我們的。忽然聽見一個大人急迫地喊:
“別!不要燒螞蟻。”
一箇中年男人匆匆走過來,把我們分開,撥弄著螞蟻蜷曲的屍體,憐惜地說:
“孩子們別欺負螞蟻,它們雖然小,也是一條命啊,而且是非常珍貴的生命。”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顏家三人,顏伯伯旁邊立著袁阿姨和8歲的顏哲,我父親和另一個搬運工正從人力車上卸傢俱。直到多少年後,初見這一家的印象還非常鮮明地刻在我的記憶中。因為他們太不平常了,太超凡脫俗了,就像是天上的仙人來到凡間。其實他們的衣著很普通,顏伯伯穿一身白色的中式褲褂,袁阿姨穿著當時流利的大花布拉吉,就是俄羅斯式的連衣裙,顏哲是白襯衣和帶吊帶的短褲,白色球鞋,這種白色球鞋在當時的北陰市倒是很少見的。這些不算太奢華的衣服穿在他們身上,顯得那樣清爽那樣瀟灑。三個人的容貌也很漂亮,但在當時,他們的容貌並沒給我留下多少印象,因為我已經被容貌之外的東西迷住了。
一個六歲女孩無法清晰地理出這種感受,但我分明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並滋生出很強烈的想同他們親近的感覺。
不過顏伯伯的責備也讓我臉紅,讓所有的玩伴臉紅。剛才我們只顧玩得高興,忘了螞蟻也是一個小生命,忘了它們實際算得上我們的小玩伴。我們訕訕地笑著,低著腦袋,用赤腳搓著光腿肚。只有莊學胥覺得這番責備損傷了他在小夥伴中的威信,惱火地瞪著這位不速之客,想要發作。袁阿姨忙說:
“老顏!――有話慢慢說,孩子們小,不懂事的。”回過頭對我爹說,“我先生專門研究昆蟲,天下的蟲蟻沒有他不喜歡的,喜歡得都發痴了。說話直來直去的,你們別跟他一般見識。”
那是我第一次聽見悅耳的的“京片子”,覺得它好聽極了。我爹傻哈哈地笑著問:“蟲蟻裡面也有學問?”
這句問話應該說是不大禮貌的,但顏伯伯沒在意,拉過顏哲說:“來,和小夥伴們認識認識,你們以後就是朋友了。”
顏哲不像我們這樣在生人面前怯場,很有禮貌地笑著對我們點頭問好。顏伯伯用手撫著我的頭說:
“小云――她是叫小云吧。“
爹說:“是的,這是我家老二。老大也是閨女,比她大十歲,初中畢業後已經上班了,在舊城縣託修廠。這個二妮子淘,每天到處瘋跑,最喜歡蟲蟲蟻蟻,花花草草。”
“那好嘛,跟我家小哲對脾氣。小云,還有你們四個男孩子,我告訴你們,螞蟻中也有很多學問呢,你們願意聽我講講嗎?”
我仰臉看著他,再扭頭看看顏哲,連連點頭。顏伯伯把孩子們攏到一塊兒,講了很多有關螞蟻的知識。我們聽得十分專心。我爹卸完傢俱後也湊上來聽,一聽,連他也走不開了。
36年後,我仍能清晰地回憶出顏伯伯當年講的螞蟻知識。當然可能不全是那天說的,顏伯伯此後也常常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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