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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話學得特別好,每次各個公社學校的老師進行現場觀摩教學的時候,都是她朗讀課文。她的作文也寫得很好,每一篇作文都被貼在教室後面的《學習園地》裡,供學生們學習。我母親於一九六五年小學畢業,當時中國正在搞“抗美援越”,小學畢業語文考試作文的題目就是《給胡志明伯伯的一封信》。
一九六五年的時候,生活已經改善了一點。那年夏天,我的母親從生下來第一次買了一件新衣服。當時村裡的供銷社進了幾件衣服,其中有一件粉紅色的短袖褂子,母親穿上試了試,覺得特別好看。一問價,要五塊錢。五塊錢對我們家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數字,於是外婆嫌貴沒買。回家以後,母親總是惦記著那件短袖褂子,跟外婆撒嬌,軟磨硬泡。外婆見她實在是喜歡,也就給了她五塊錢讓她買了。母親拿著錢往供銷社跑的時候,快樂的覺得身上像長了翅膀一樣,衚衕裡盪漾著這個十四歲少女清脆的笑聲。
可以說,一九六三年到一九六六年上半年算是我母親少年的記憶中唯一晴朗的日子。當時,還發生了一件幾乎可以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事:那是一九六五年夏天,中國民航到母親所在的那個村子招收航空服務員,也就是今天所稱的“空姐”。母親十四歲時身高就長到了一米六五,也繼承了外公與外婆的美貌,口齒清楚,普通話又標準,被招工的同志一眼看中,幾乎就走了。可是正在全家欣喜若狂時,卻傳來了泡了湯的訊息。原來,民航服務員需要政審,而我母親的家庭成分是“地主”,於是自然就沒有她的份了。民航的那幾位招工的同志看到這個十四歲少女失望的神色,心裡也覺得挺難過,就安慰了她幾句。後來,又來人招收過鐵路乘務員和赤腳醫生,都是先被選中,又因為出身問題被擼了下來。
儘管我母親以全班第一的成績小學畢業,但是當時滑縣有個土政策,這種家庭出身不好的學生不被允許讀正規初中,只能上那種半耕半讀的初中。即使這樣的初中也只上了一年,到了一九六六年下半年開學的時候,那場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來臨了。
《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 第三章 人間“天堂”(1958~1965) 七、在大森林裡
一九六二年,我的父親解除勞教,被安排在新河農場就業,當了一年農場職工。當時家裡已經搬到河南鄭州市,父親在回家探親時恰逢東北鐵路工程局(「注」該局系建國初期組建的鐵路工程單位,原稱“海拉爾鐵路工程局”,後改稱“東北鐵路工程局”,七十年代改稱“鐵道部第Z工程局”,簡稱鐵Z局,父親參加鐵路時,該局還叫做“東北鐵路工程局”)在鄭州招收工人,就報名參加了鐵路,跟隨單位去了大興安嶺,在茂密的大森林裡呆了三年。
在去東北報到的路上,新參加工作的工人們坐在火車裡,懷著對建設邊疆的浪漫幻想和興奮,有說有笑,一路歡歌;有些知識青年還吹起口琴,拉起手風琴。等到了齊齊哈爾,一下火車,就見到車站上敲鑼打鼓,紅旗飄飄,巨大的橫幅上寫著:“熱烈歡迎新戰友!”於是大家更興奮了。本來一路上走了幾天幾夜,也沒有怎麼正經吃頓飯,人們都想著要飽餐一頓,再美美睡一覺,就奔赴工作崗位。誰知每人只發了兩個窩窩頭,一塊鹹菜,就又讓人們坐上悶罐子車,繼續向前開去。走著走著,前面到了鐵路終點,於是又下火車改乘汽車。這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父親往遠處望去,只見黑黢黢的一片大森林,無邊無際。遠遠的看到有孤零零的一盞馬燈,車上帶隊的人就拿出花名冊,點幾個人的名下車;每到一盞馬燈前,就有幾個人下車,父親他們幾個是在最後一站下的車。下車後,只見林間空地上有一個帳篷,掛著一盞馬燈。進了帳篷以後,發現裡面居然沒有床鋪和被褥,只有一些由白楊樹枝釘成的木排放在地上,上面鋪了一些草,這就算床了。白天還在歡聲笑語的工人們,此時一個個都沉默不語了。
漸漸地天氣冷了起來,工地上根本沒有地方可以洗澡,人人身上都長滿了蝨子。後來單位發了禦寒的羊皮襖,羊皮的味道吸引了森林裡的狼,每天晚上圍著帳篷轉,多的時候,從狼嗥此起彼伏的聲音來判斷起碼外面有幾十只狼。有些狼還用爪子刨帳篷,“哧,哧”的聲音攪得人無法入睡。於是工人們都起來,拿著木棒鐵棍,衝出去打狼,可是狼是一種很機敏的動物,每次人們衝出去,卻見不到狼的蹤影。
起初,父親在一個叫加格達奇的地方修鐵路。當時的加格達奇還是大森林裡的一個小小的集鎮,原本只有一個單位:林業局工人及其家屬,一共只有二、三百號人;全鎮只有一個商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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