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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酒拿來給犯人吃喝。只要犯人吃得下、喝得下,押送計程車兵是絕對不會催促的。當時也沒有“劃清界限”的概念,允許犯人的家屬在路邊祭奠。有一次槍斃一個犯人時,我父親看見犯人的親朋好友路祭,就在路邊擺了一張八仙桌,桌上放滿酒菜,還燒著香。犯人從面前走過,跟那些親朋好友道了別,交代了身後的事情以後,才從容坐上黃包車離去。這時犯人的親朋就對著犯人跪拜,哭聲震天。我父親看見下跪的人里居然還有鬚髮皆白的老者,應為犯人長輩,就覺得好奇,於是問人家為何給晚輩下跪,人家回答道:“黃泉路上之人為大。”
還有一次,碰到一個槍斃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那漢子戴著一頂瓜皮帽坐在黃包車上,看到路邊有一個點心鋪,就要點心吃。前面開路的號兵見他要吃東西,就停了下來等著;押送計程車兵則趕緊跑到點心鋪裡,不一會兒就端出滿滿一大盤點心,各式各樣的都有。那個年代點心還是相當珍貴的,但是到了那個時候,犯人們一般都沒有什麼心思吃喝了,一般只是吃上兩口,意思一下罷了。那個犯人就吃了兩口點心,旋即又“呸呸”地吐了出來。又往前走了幾步,看見一個賣煙的鋪子,於是犯人要煙抽。押送計程車兵又趕緊跑進鋪子,拿了一包“大前門”抽出一支,給犯人點上。那時侯“大前門”是僅次於“白炮臺”的高檔煙,一般的老百姓是抽不起的。犯人嘴裡叼著煙繼續坐著黃包車前行,又看到一家賣酒的,就把煙一吐,又要喝酒。也是那些押送計程車兵,給他抱出一個酒罈子,一口氣喝了三碗。再往前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犯人的老婆在路邊祭奠,見到他更是哭得死去活來,直在地上打滾。犯人大概想跟老婆交代點事情,就吩咐士兵把她叫來。士兵連忙去叫他老婆,但那女人正傷心欲絕,任憑當兵的怎麼勸,只是在地上哭著打滾。犯人等了一會兒不耐煩了,就上了黃包車,說:“走!走!”這一下,他老婆驚慌起來,也不哭了,爬起來跟在後邊攆。犯人見狀,又吩咐車伕停下,跟他老婆交代了一些事情以後,又繼續前往刑場。刑場附近已經圍了一大圈看熱鬧的人,還有幾個騎著高頭大馬、戴著白手套的監刑軍官。犯人因為畏懼死亡已經不能行走,就由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從黃包車上攙扶下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執行死刑計程車兵。走到行刑地點附近,兩個攙扶犯人計程車兵和執行死刑計程車兵交換了一下眼色,二人同時一鬆手並把犯人往前一推,行刑兵槍聲就響起了。只見那犯人的瓜皮帽往天上飛了一丈多高,幾乎和人同時落地。圍著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一些專看殺人取樂的遊手好閒之輩,此時就鼓起掌來,大聲叫好。
執行死刑的犯人,絕大部分都是畏懼死亡的,到刑場後多半需要人攙扶著走。也有個別充英雄好漢的,嘴裡就嗚裡哇啦地喊點什麼。但是,他們實質上也怕死,因而都是面如土色,連舌頭往往也不聽使喚了。即使在離他們幾步之謠的地方站著,也聽不清他們嘴裡喊的究竟是什麼豪言壯語。
當然,這種相對比較寬厚的處決方式只是用在平時,而到了戰時就沒有這種寬待了,特別是到了臨近滅亡前夕,國民黨鎮壓異己也更加瘋狂。第一次開封戰役前不久的一天早晨,我父親在警備司令部對面的一個小店裡買醬油,恰好遇到一個國民黨士官出來買菸。那個士官雙眼通紅,一看就知道是很長時間沒休息好。這時小店老闆和他開玩笑:“蔡班長,昨晚上又到哪裡賭錢去了,怎麼眼圈熬得通紅啊?”蔡班長連忙辯解道:“哪裡的事!”看看左右只有父親一個小孩子,於是壓低聲音對掌櫃的說道:“最近天天夜裡活埋學生,昨天忙了大半夜,好幾十個哪!有些女學生可真漂亮啊!可惜,可惜!”他也感嘆道。
《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 第一章 崢嶸歲月(1850~1949) 十三、祖父病逝
我的祖父在年輕時感染了肺結核病,當時只知是“肺病”、“癆病”,也沒有什麼有效的治療方法。隨著年齡的增大,特別是八年抗戰時期四處顛簸,他的肺病越來越嚴重[霸氣 書庫 …wWw。QiSuu。cOm],經常咯血。到了一九四六年,祖父的病情愈發沉重,基本上在家休養。此時的他已難以再掌管民政的職責了,於是上面給他安排了一個“視察委員會主任”的職務。其實祖父擔任“視察委員會主任”職務以後也沒下去視察過什麼,只是下邊的人拿來檔案,他臥在床上圈閱。祖父這個人敬業,即便是重病臥床,也依舊每天辦公到深夜。經常是邊看檔案,邊劇烈咳嗽。病重時,祖父的渾身都在發抖,但父親看見祖父拿筆的手只要一挨著紙,就不再顫抖了。
當時給祖父治病的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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