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女士,她會用心養起來。
休息室裡石灰的氣味沒了,白玉蘭的香濃中有淡。
5
我從來就沒想過會離開鐵合金廠。想都沒想過。
最大限度就是從石灰窯出來,調到分廠做一名宣傳幹事,最大的願望是去編輯《湖南鐵合金廠報》。他們不會要我去的,這一點我最清楚。我只是偶爾靠幻想來激動自己的情緒,來一次次上演自己到了那裡後,可以改觀很多事情的幻覺。
最後的結果只是改觀了我的幻覺。
我始終留在石灰窯,從一名工人到班長,就這樣,成為一名永遠的石灰窯工人,被人稱為“窯工”。
我喜歡這種窯工的工作生活,原來就是為了養活自己的肉體,幹什麼都一樣,只要讓肉體健康地活著,就行。
工作之餘,百分百地投入其餘任何事情中,與工作毫無關係。有些人工作完八小時之後,工作還如細菌一樣感染著業餘生活,那肯定讓人難受。
把工作想得簡單點,並且,我的窯工工作,每天有三十分鐘的體力活,讓自己出身汗,對身體是有好處的。推小板車、鏟石灰、搬石灰石、挪動鋼鐵是我的工作。
站著幹活,可以避免肩、頸、腰的勞損。
在石灰窯裡,工作越多,身體越好。
工作的時候,我就是一個釘子、一個零件、一塊石灰石。只要按部就班就行,只要隨程式走,不要太多思慮。這比當老總好,比做記者好。
我沒想過離開石灰窯,我喜歡在那兩座高聳的石灰窯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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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的工廠》第二節(1)
6
它隱藏在任何一個地方,它的隨意性很大。
很多次,感覺到自己的手摸到了它詭異的笑容。
偶爾,它會一聲不吭地飄走。有時,輕輕地咬一口,一塊肉就在皮肉還來不及疼痛的時候,死了,沒有一點聲息。那塊血呈鐵青色淤積在鮮活的肉體中,象玉里的瑕。更多的時候,它用隨手拿起的物件切割我的皮肉,血紅得發黑地流出來,那塊掉下來的肉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地掉在石灰堆裡。這些,只是一種隨時的玩笑,一招沒有譜的劍術。
它與眾不同。
在我們農村,說它最怕鋼鐵和火。火燃起來,它就會逃遁;鋼鐵的堅硬,會讓它逃之不及。而在工廠裡,它卻完全寄生於冷的鋼鐵,寄生於讓鐵成水的高溫和沖天的紅光中。
昨天,它還隨鐵水一同撲在一個工人的安全帽上,安全帽全熔化了,腦袋的五分之一在半秒鐘內熔解。
今年上半年,一個人的手就來不及與身體一同逃走,被天車的鐵輪與天車的鐵軌合謀咬了一口。兩米寬的車子經過,手先於身體一步從幾十米高的房頂摔下來,它與那人的嘴巴一道大叫了一聲。
去年,它藏在一個巨大的變壓器裡,與電一起佈陣,來來回回地在工廠四周閒逛,也許是它的衣袍太長,不小心在往回走的路上,衣帶被風吹到了來時的路上。火花四起,它火龍般,從二百米外狂奔過來,象個烈婦用頭直衝變壓器,幾千伏安的變壓器在它的尖叫聲中炸向四面八方。
它第一次嚇得呆在原處不敢動,就在那麼幾十秒鐘裡,火爐、石灰窯的機器一個接一個同時炸響,所有的聲音在突然間全部消失。偌大的分廠突然間被它們一刀砍斷了噪音的脖子,身首異處。恍惚之間,沒有了巨大噪音的工廠我們不再熟悉,象突然臨身於另一個地方,另一個世界。突然的靜突然淹過來,它也擔心自己的走動,會讓我們聽到。
我,一個人看到了它。
在石灰窯,我三次看到它的影子:死神的可笑的模樣。
7
時間不是線條,是散落在不同地方的點。從這裡到那裡,不是由東往西的概念,只是我們的腳因為偶爾,從這一點踩到了那一點上。幾乎同一時刻,時間陰謀的流動,生活的點自動串成了線,時空交差在點與線之間形成,一切交差相融。
工廠裡,沒有動物和植物的死亡,只有礦石的死亡,變成石灰或鐵合金。
夭折的,也只是鋼鐵(偶爾也有人)。它們最後的呼吸只有我們工人聽到。就象一頭牛的被殺,只有那個牛群裡的牛知道:又少了一頭牛。
我們每天都可以見面。
雖然分為四個班,有時候,就因為喜歡看見那個班上的女孩,我們就可以到那裡上十天半月的班,等她走了或找了其餘男朋友,我們就回自己的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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