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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鎮政府家屬院放電影。
我跑過去問楊雪,今晚演什麼電影?
楊雪說,不知道,管它呢,咱先去拿椅子。
楊雪總喜歡去她母親王小雅的廣播室裡拿椅子。其實她完全可以去家裡拿椅子,卻每次都喜歡跑到廣播室去拿。她從廣播室裡拿椅子往家屬院走的時候,總是顯得特別興奮,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就好像是她在廣播室裡當一名廣播員,而不是她的母親王小雅。
楊雪用鑰匙捅開廣播室的門。我看到那把被碰倒的椅子已經扶起來了,就像半個小時前,王小雅沒在這裡廣播過通知似的。我有些懷疑,我剛才是不是在這兒看見過王小雅?要知道,這關係到一個秘密是否真實的問題。如果剛才只是我的幻覺,那我就不能隨便跟楊雪說了。
我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最後在紙簍裡看到一個紙團,憑直覺,它應該就是那張寫著通知的紙。我很興奮地把它從紙簍裡抓了出來,它上面沾著很多血。我非常高興,因為這證明我不是一個撒謊的孩子。
我拿著那張皺巴巴的紙,說,你媽媽說她來那個了,那個是什麼?楊雪很神秘地說,那個就是“倒黴。”我說,哦。
“倒黴”我知道,就是月經,也叫例假。張惠教過我,每個女人都要有例假,但要長大以後。
我說,那這就是你媽媽的血。楊雪說,我媽怎麼用這擦血?我說,不是擦,是墊在屁股下面。楊雪說,怎麼用紙墊?我說,鎮幹部把紙放到你媽媽屁股下面的,你媽媽躺在地上。你知道嗎,鎮幹部的屁股左邊大右邊小。
楊雪一把扯過那張紙,重新扔到紙簍裡,呸了兩聲,說,耍流氓。我說,你不要這樣說你媽媽。楊雪說,都脫褲子了,不是耍流氓是什麼?
我不太明白耍流氓到底是怎麼回事,早知道楊雪這麼生氣,我就不告訴她這個秘密了。其實我告訴她這個秘密不是想讓她知道她媽媽耍不耍流氓的事,而是她媽媽跟我媽媽為什麼有仇的事。
楊雪的母親王小雅和我母親張惠從來不說話。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因為王小雅怕血,所以鎮幹部才沒把她安排到醫院裡去工作,要不然,可能張惠就去當廣播員了。誰不願意當廣播員呢,又幹淨又體面,還能認識鎮幹部。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拿椅子,當然也沒看電影。我們都很鬱悶。昨天夜裡下的雪現在凍得硬梆梆的,很滑,我們挽著手在冰上滑著走,誰也不說話。遠遠聽到鎮政府家屬院傳來放電影的聲音,我惋惜地嘆了口氣,說,我們沒有聽到小賈叔叔唱歌。楊雪說,你猜小賈叔叔今晚唱的什麼歌?我說不知道。
小賈叔叔每次都要在放電影之前,打著拍子指揮部隊唱歌。我想,張惠今天晚上肯定在鎮政府家屬院看小賈叔叔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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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離婚事件(1)
一
我父親林寶山病了,住進了醫院。母親很苦惱,她跟別人換了班,滿肚子怨氣地陪在林寶山的病床前。我去的時候,林寶山正在睡覺,睡得很沉很幸福,嘴角搭下一條口水。
母親說,林雪,林寶山說他心口疼,疼得拿頭撞牆,我覺得他是裝的。
我覺得父親沒有理由裝病。誰沒事幹了願意拿頭撞牆呢,很疼的。但是他的心口疼這毛病總是犯得很蹊蹺,他後來好了,出院了,但只要張惠一拿起復習用的課本,他就犯病,就拿腦袋往牆上撞。他撞得很像真的,搞得整面牆都咚咚地響,牆皮嘩啦嘩啦往下掉。
由於母親認為他是裝出來的,有一次索性打算不管他,讓他撞去,反正腦袋是他自己的,他總不會往死裡撞。母親沒像以往那樣放下手裡的書,而是繼續埋頭看。母親低估了父親,他真拿著腦袋往死裡撞,彷彿他的腦袋是一把錘子,身負往牆上砸一枚釘子的使命。他撞著撞著就流血了,血像蟲子一樣沿著額頭向下爬。
母親終於繃不住了,她咒罵著,林寶山,我上輩子欠你的,下輩子我哪怕託生成老鼠,也不託生成人,跟你這樣的人為伍。
她一邊咒罵一邊找藥棉和紗布給父親止血。老鼠聞著血腥味跑到他們房間,讓林寶山纏了紗布的頭笑得要命,鬍子一抖一抖。我說,我也覺得父親的樣子很好笑,不像電影裡的八路軍傷員,像鬼子。老鼠點頭。
那天晚上,父親像個孩子一樣向母親撒嬌。他說,惠,我腦袋疼,心口疼。由於他現在是一名傷員,母親無可奈何地接受了他的撒嬌。父親求母親別離開他,別去參加什麼狗屁的高考,說著說著就喘起氣來,像鎮幹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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