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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它在院子裡聞到煮地瓜的香味,像紙片一樣擠進來,弓起腰喘口氣,就開始進攻煮地瓜。幾隻老鼠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也圍過來分食。我以為它們會打起來,結果卻是相安無事,野貓允許老鼠跟它共享煮地瓜。
這是一個奇怪的事情,野貓和老鼠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裡一直保持和平共處的局面,每次都把盤子裡的煮地瓜消滅得乾乾淨淨。
那個黃昏過後,我懷著複雜的心情回到家裡,母親在等我吃飯,她顯得比前些日子高興了很多,煮地瓜也吃得津津有味。她一直是厭惡吃煮地瓜的。第二天她一早就去門洞那裡收盤子,我比她先到,坐在後窗那裡,看到她把手伸進來,拿走了空盤子。她高興地拎著空盤子穿過白橋。
我覺得那時候母親已經非常不正常了,她高興地拎著空盤子,甚至哼著歌,招招搖搖地從槐花洲街上走過。街上的人們在後面指指點點,有一次一個斜眼婦女故意問她,張醫生,又給解放軍送煮地瓜了?
張惠很愉快地回答,是的!
婦女又問,吃了?
張惠揚揚空盤子,說,全吃了!
婦女在街上朝其她婦女擠眉弄眼。
我對那些婦女懷恨在心,但不知道怎麼辦。楊雪說,那幫土老帽,看我怎麼修理她們。楊雪跟我一起上街,遠遠地跟在張惠後邊。張惠經過斜眼婦女家門口的時候,正趕上斜眼婦女提著一桶豬食出來打算餵豬,她放下豬食桶,湊上去逗弄張惠,送地瓜了?張惠說,是的,她問,還送什麼了?張惠說,沒了,她說,沒送大饅頭?張惠說,什麼大饅頭?她說,又白又軟的大饅頭啊!
張惠笑笑,心情愉快地走了。
楊雪拉著我,走到豬圈邊,抄起勺子舀了一勺豬食,朝斜眼婦女澆過去,說,我看該讓你吃兩口豬食。
三
張惠保持這種不很正常的精神狀態大約有一個月之久。楊雪潑了斜眼婦女一臉豬食之後,王小雅對我說,林雪,你得想辦法讓張惠正常,她這樣下去,說不定很快就得進精神病院了。
說實話,我也早就不希望母親是一名田螺姑娘了,主要是因為,我不希望她傻子一樣走在大街上讓那些沒文化的農民恥笑。就連父親林寶山都要遭人恥笑,他們問他說,林寶山,你家地窖裡還有地瓜嗎?
第九章 美麗之死(3)
還有爺爺。爺爺鬍子都很長了,有時候坐著小馬紮跟別的老頭在大街上曬太陽,會遇見母親端著地瓜或者拎著空盤子從街上走過,他總是沉默不語。
現在我恨那隻每天都從門洞擠進廂房的野貓,還有廂房裡的幾隻老鼠。它們個個膘肥體壯,老鼠們甚至生了一窩小老鼠,小老鼠也參與到吃地瓜的隊伍中來。我想不久它們也會膘肥體壯,然後再生一窩小老鼠。
我到獸醫站找楊根茂,跟他要滅鼠藥。我說家裡有老鼠。其實我才不捨得滅掉家裡那隻老鼠呢,我跟它是好朋友,要是沒有它,我會很寂寞的。它很懂事,除了偶爾去吃幾口櫃子裡的餅乾,從不到地窖裡偷食。它去吃餅乾是因為我有時候好幾天忘記餵它,而且它知道餅乾是我的私人財產。
楊根茂給我一包玉米粒,說上面拌了藥,只要灑在老鼠經常出現的地方就行了。我拿著這包玉米粒,來到廂房後窗外面。後窗上的窗玻璃碎了一塊,我把那包玉米粒扔進去。
第二天,母親從門洞裡抽出盤子,發現地瓜涼冰冰地躺在盤子裡,沒有被吃掉。母親失神地端著這盤涼地瓜回了家。第三天,母親又端著一盤涼地瓜走過大街。斜眼婦女看母親傻呆呆的樣子,沒敢再逗弄她。
母親病了,發燒。我去找王小雅,王小雅跟我回家,熬小米粥給母親喝。她坐在灶旁罵罵咧咧,說母親死心眼。母親喝下一碗小米粥,吃了退燒藥,體溫漸漸降下來。
夜裡我挨著母親,她睡得很沉。這是一九七九年的十二月,這個晚上是繼當年十月母親說小賈叔叔崴腳之後,發生第二個詭秘事件的晚上。當時由於服了感冒藥,她睡得很沉,王小雅離開的時候說,讓她好好睡一覺吧,明天早晨就好了。
我躺在她身邊,跟老鼠說了一會兒話。老鼠蹲在炕下面的地上,憂心忡忡地看著張惠,我對老鼠說,沒事,放心吧,她明天早晨就會好的,快回洞裡睡覺去。
老鼠搖搖頭。我不明白老鼠為什麼要搖頭,以往我讓它回去睡覺的時候,它總是會乖乖地消失在櫃角,可是這次它遲遲不肯離去。我很困,說,看來你不困,那你自己玩吧,我要睡了。
不知道多久後我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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