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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還是在肯塔基的那副模樣。核桃色的面板;腰板筆直。一個面部僵硬的男人,這麼願意微笑、激動,這麼願意和你一道悲傷,真是令人驚奇。好像你只消引起他的注意,他就立即產生和你一樣的情感。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臉似乎就變了———裡面蘊藏著活力。
“我不是非打聽他不可,對吧?假如有的說,你會告訴我的,是不是?”塞絲盯著自己的腳,又看見了梧桐樹。
“我會告訴你。我當然會告訴你。我現在知道的不比當時多一丁點兒。”攪乳機的事①除外,他想,而你又並不需要知道那個。“你必須認為他還活著。”
“不,我想他死了。一廂情願又不能讓他活命。”
“貝比·薩格斯怎麼想的?”
“一樣。可要是聽她的話,她所有的孩子還都死了呢。口口聲聲說什麼她感覺到每一個都在某一天某一時辰走了。”
“她說黑爾什麼時候走的?”
“1855年。我孩子出生的那天。”
“你生下了那個孩子,是吧?從來沒想過你能成功。”他格格地笑了,“懷著孩子逃跑。”
“沒辦法。等不下去了。”她低下頭,像他一樣想,她的成功是多麼不可思議呀。還有,如果沒有那個找天鵝絨的姑娘,她絕對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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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兒 1(3)
“而且全靠你自己。”他為她感到驕傲,也有些不快。驕傲的是她挺下來了;不快的是她始終沒有需要黑爾,也沒有需要他。
“差不多全靠我自己。並不全靠我自己。一個白人姑娘幫了我的忙。”
“那麼她也幫了她自己,上帝保佑她。”
“你可以在這兒過夜,保羅·D。”
“你發邀請的聲音聽起來可不夠堅決啊。”
塞絲越過他的肩膀瞥了一眼關著的門。“噢,我可是誠心誠意的。只是希望你別介意我的房子。進來吧。跟丹芙說說話,我去給你做點吃的。”
保羅·D把兩隻鞋子拴在一起搭到肩膀上,跟著她進了門。他徑直走進一片顫動的紅光,立時被那紅光當場罩住。
“你有伴兒?”他皺著眉頭,悄聲問。
“時有時無吧。”塞絲說。
“我的上帝啊。”他退出門,直退到門廊,“你這兒的邪惡是哪一種?”
“它不邪惡,只是悲傷。來吧。走過來。”
這時,他開始仔細地端詳她。比剛才她一手提著鞋襪、一手提著裙子,兩腿溼淋淋亮晶晶地從房後繞出來的時候端詳得更仔細。黑爾的姑娘———鐵的眼睛,鐵的脊樑。在肯塔基他從來沒見過她的頭髮。她的臉儘管比上次見時多經了十八年風雨,現在卻更柔和了。是因為頭髮。一張平靜得毋須撫慰的臉;那張平靜的臉上與她面板同色的虹膜,讓他不時想起一副仁慈的挖空了眼睛的面具。黑爾的女人。年年懷孕,包括她坐在爐火旁告訴他她要逃走的那一年。她的三個孩子已經被她塞進別人的大車,隨著一車隊的黑人過了河。他們將留在辛辛那提附近黑爾的母親那裡。在那間小木屋裡,儘管靠火這樣近,你甚至能聞到她裙子裡的熱氣,她的眼裡還是沒有映出一絲光芒。它們就像兩口深井,讓他不敢凝視。即使毀掉了,它們仍需要蓋上,遮住,標上記號,警告人們提防那空虛所包含的一切。所以她開口的時候他就把目光投向火,因為她的丈夫不在那裡聽她訴說。迦納先生死了,他的太太脖子上又長了一個甘薯那麼大的包,不能講話。她挺著大肚子,儘量靠近火堆,傾訴給他,保羅·D,最後一個“甜蜜之家”的男人。
農莊上的奴隸一共有六個,塞絲是他們中唯一的女性。迦納太太哭得像個孩子似的賣掉了保羅·D的哥哥,以償還剛一守寡就欠下的債務。然後“學校老師”①來到,收拾這副爛攤子。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就是再毀掉三個“甜蜜之家”的男人,摳掉塞絲眼中的閃亮的鐵,只留下兩口不反射火光的深井。
現在鐵又回來了,可是有了那張因頭髮而柔和的臉,他就能夠信任她,邁進她的門,跌入一片顫動的紅光。
她說得對。是悲傷。走過紅光的時候,一道悲傷的浪頭如此徹底地浸透了他,讓他想失聲痛哭。桌子周圍平常的光亮顯得那麼遙遠;然而,他走過去了———沒有流淚,很幸運。
“你說她死得很輕柔。輕柔得像奶油似的。”他提醒她。
“那不是貝比·薩格斯。”她說。
“那是誰呢?”
“我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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