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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得比蝸牛還慢,他是小人,但小人也是有理想的,也想做出一番事業不是?
倒黴的事兒不止這一樁。貞觀十年長孫皇后去世,百官服喪悼念,率更丞歐陽詢也在其中。歐陽詢,就是那位出名的大書法家,我們現在練的歐體就是他獨創的風格,可他同時也是出名的相貌醜陋,長得三尖八角,儼然孫大聖再世,此刻再穿上喪服,更是醜得驚心動魄,不類人形。別人看了,忍不住都會指指點點,遇到飛揚跳脫的許敬宗,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通狂笑,聲震四方,當場把他頭上的烏紗帽震飛。太宗皇帝剛死了老婆,心裡正不痛快,許敬宗竟敢在國母的葬禮上大笑,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立刻把他打回原形,好容易到手的中書舍人之位就這麼沒了,又得一點一點地從基層做起。不偏心地說,這事兒真是歐陽詢的不是,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出來嚇人就是你不對,居然害別人丟官,估計許敬宗一定恨死他了。初唐有無名氏撰寫唐傳奇《白猿記》,裡面說有隻大白猿強搶民女,雲雨一番生下個兒郎便是歐陽詢,一般認為是唐人誹謗歐陽詢貌醜所做,歐陽詢那麼老實巴交的人怎麼有人忍心欺負他呢?我私下嘀咕這作者別就是許敬宗吧!
倒黴的許敬宗,可憐的許敬宗,蝸牛揹著他沉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這回他學乖了,投靠了李治。他柔豔輕薄的文風也很對李治的胃口,不久太宗東征留太子監國,許敬宗就得以參知機要。高宗嗣位,他成為禮部尚書,以為終於迎來豔陽天了,誰知沒幾個月就給人一腳踹了下去,繼續編國史坐冷板凳。到了顯慶二年,他已經是66歲兩鬢華髮的老人了。一般人到了這個年紀都已經安心隱退含飴弄孫了,而他還孜孜不倦地在名利場上打滾,屢敗屢戰毫不氣餒,始終相信自己會尋到功名富貴,真是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這份執著,這份自信,實在讓人佩服不已。
許敬宗的經歷,常讓我想起溫瑞安筆下那些不擇手段卻又空負大志的反派人物,比如“想飛之心,永遠不死”的白愁飛,有驚世之才卻命運多厄,有智慧通天卻天時不與,機關算盡,富貴卻始終與他擦肩而過。世上有一種人,他們眼光其爛,挺誰誰死,總是站錯隊,然而就算他們再換10個主子,再做10次俘虜,對手照樣對他們尊之重之,待他們如珠如寶,讓人不佩服不行,比如魏徵。世上也有另一種人,他們精明能幹,目標清晰,無論風浪如山也總能找準那條唯一能靠岸的船,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不是這裡差一點就是那裡差一點,始終就是爬不上去,每次以為快要熬出頭了就被人一腳踢飛,叫人不吐血不行,比如許敬宗。論眼光,精準無比,論才華,出口成章,然而宦海浮沉三十年,卻依然在別人的冷眼和鄙視下討生活。除了內心深處不滅的野心和鬥志之外,一無所有。
少年時的熱情已經死去,曾經飛揚跳脫的風發意氣,已經在時光的磨礪下消逝無痕。許敬宗行事越來越謹慎低調,但也從來不曾放棄對功名利祿的渴望。許敬宗這一生,為了保命,向殺父仇人拜舞求生過;為了升官,違背自己的史官良心刪改過史書;為了財富,把自己的女兒嫁到了蠻荒地帶,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地追逐,仍然如同花貓拼命地追逐著系在自己尾巴上的蝴蝶結,明明近在眼前卻永遠抓不到手。也許他還不夠卑鄙,也許他出賣的範圍還不夠大,於是,在他出賣了自己的職業道德,出賣了女兒的終身幸福,最後乾脆把良心摘下來,誣陷出賣起他人的時候,他終於成功了!在白髮蒼蒼的花甲之年,他終於,終於,終於,當上了宰相。
與之對應的,則是政敵的悲慘下場了:
——顯慶四年,在長安過慣了錦衣玉食日子的韓瑗,病逝於流放地振州。死亡並不是他的最後結局,之後還將因長孫無忌的案子而被開館驗屍。
——顯慶四年,王皇后舅父柳姡П簧庇諳籩蕁�
——來濟因為不屬於長孫無忌派系,只是政見相似而得以輕判,徙為庭州刺史。來濟不願苟活,突厥入寇時挺身赴難,戰死沙場,時為龍朔二年,是反對廢后諸人中下場最好的一個了。這裡也可以看出,高宗的打擊物件主要是長孫無忌派系內的人,並不完全是針對和他意見不一反對廢后的朝臣了。
而一貶再貶的褚遂良,也在不斷的打擊之下,豪氣盡失。短短的一兩間,他由位極人臣的宰相貶為潭州都督,由湖南長沙貶到廣西桂林,現在又從廣西桂林,來到越南清化,地方越來越偏遠,環境越來越惡劣,對於一個已經年逾花甲的老人來說,很容易身心俱疲,意志消沉。慷慨赴死容易,但在這樣長期的慢慢煎熬之下,人很難再保持原來的氣節。他不想再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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